奈亚拉托提普,一个非常埃及的名字,听上去不太可能和犹格·索托斯有关系,可他俩拥有着如出一辙的彩色马赛克。
看来他们家的穿衣风格很狂野,都恨不得把色谱全给套身上。
瑞雅有些诧异,但还是保持着友善的微笑:“请问,您是索托斯先生的什么人?”
“祂是我的——”对方停顿了片刻,“大侄子。”说着就将自己的身体从门外挤了进来。
真的是“挤”,因为这位索托斯先生的“叔叔”拥有着一个双开门冰箱般的肩宽,尺寸完全超出了一扇单开门的可通过上限。
更糟糕的是,对方的腰线也并不是好身材标配的倒三角,而是基本与肩膀持平,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写满了“臃肿”二字。
胆战心惊地看着不堪重负的门框,瑞雅甚至有种“他”会把这面墙挤塌的错觉,到时候自己要付的恐怕就不是区区几个月的房租了。
“您、您……”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对方近距离地站到了她的身前,头顶几乎和天花板相贴,身材魁梧到应该可以一拳把公寓二楼的地板打爆。
这样的身高,这样的体格,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先生,”看着对方拖着庞大的身躯在自己房内走来走去,瑞雅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提醒道:“健康的体魄是一个人最大的本钱,您应该多注意注意身体的健康,多多运动,营养均衡,才能长命百岁。”
埃及先生正在将那只打满马赛克的“手”伸向金属方盒,那里面垫了一块被女孩洗得非常干净的桌布,上面铺满木屑、碎报纸、玉米粒和布头,还放了一根圆木给它们当玩具,几乎完全看不出它曾经是放置着光辉的偏方三八面体的盒子。
“你以为我是人类?”祂用流畅的、传统的老伦敦式英语问道,原本打算销毁手中的盒子,最后却还是把它放了回去。
瑞雅心中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可以想象,这位索托斯先生的亲戚一定也经历过如潮水般让人窒息的嘲笑,尤其是“他”还拥有着鹤立鸡群般的傲人身高。善意不容易解救一个人,恶意却很容易令人坠入深渊,“他”大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彻底放弃了对身体的管理,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甚至还怀疑自己到底算不算“人”。
她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稀里哗啦,快步上去握住埃及先生的“双手”,眼中亮晶晶的,闪烁着诚恳:“当然!索托斯先生是个好人,您身为他的亲戚,一定也是个大好人!不必为他人的闲言风语质疑自己,我相信您比世界上的许多人都配得上‘人’这个字。”
时间与空间的主宰、一生万物者、全知全能全视的犹格·索托斯,罕见地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类。
她或许是自己的信徒,年轻的生物总是充满着活力与好奇,热切地追逐着一些他们本不该知道的东西,然后揭开塔维尔·亚特·乌姆尔身上的面纱,在看到无穷的真理时变成一个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的“疯子先知”;
但她也或许是奈亚拉托提普的信徒,那个千面之神的信仰者总是最多的,祂也热衷于和他们或它们打交道,变成各种不同的模样玩弄他们,送上属于伏行之混沌的可憎祝福。
犹格·索托斯从不用迟疑的语气,祂知晓万物,无论过去还是未来。
可眼前的人类女孩,祂能看到的就只有现在,此地此时此刻此分此秒的现在。
祂原本以为对方的身上有着奈亚拉托提普的“恩赐”,让她可以在不可名状的存在面前保持理智。鲜少有信徒能获得如此慷慨的赠礼,这令祂缩小了自己的身体,以人类的方式“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像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而不是将这个化身投射到阿卡姆的天空,仿佛末日来临前的黑云。
事情却和祂想的完全不一样。
祂不会感觉到“意外”,更不会有惊喜。宇宙中的每一颗星球、每一粒尘埃,它们的结局在祂的眼中一清二楚,命运已定,生死不可更改。
而她……她的眼中藏着未知,她身后的世界一片黑暗,全知的拼图出现了空缺,祂迫切地想要将其补上。
“你的皮肤也好软。”不知道索托斯先生的亲戚在短短的一秒间已经构思出了一个宇宙,瑞雅吃惊地捏着手里的东西,史莱姆般的手感令她沉迷,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失礼。
捏完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郁闷地想着为什么如此光滑柔软的“手”会被打上马赛克,难道是胖到超出人类的接受范围了?
她的确没捏到对方的骨头。
犹格·索托斯做出了决定,祂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满心欢喜”,又不知道该如何获取她的信任与喜爱,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把“钥匙”。
“你喜欢它们么?”
瑞雅看到那些小方块的颜色在像水一样流动,绚烂变幻,散发着马赛克都无法遮挡的美丽之光。
如同夜店里的led灯,也仿佛阳光下的肥皂泡泡,灯红酒绿般的堕落快感,一触即碎的转瞬即逝之美。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怔怔地伸出了手,捧住了对方神祇似的高高在上的脸。
然后,她就跌入到对方的怀抱之中,摔进了一片咸腥的大海,掉入了一个奇幻的仙境,大脑似乎达到了颅内的高潮,身体蹿过了闪电般的快乐,她懵懵懂懂,像是置身在浩瀚的宇宙。
那些七彩的球体绕着她飞旋,掀起龙卷风般的气浪,两个世界在此碰撞交融,一个灵魂因此战栗,一条法则为此坍塌。
时间离他们而去,空间已经不复存在,两座相拥的孤岛旁,只有那些无以名状的、飘舞着的寸缕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