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焦蹈竟是一片苦状,目光也显得黯然。
沐先生复细看那圣旨上的旨文与玺印。他知道,在元丰八年那一试科举之时,神宗皇帝赵顼早于三月戊戌日驾崩。而这旨文上所说的“朕以谅阴,不亲策”,说明此道圣旨乃是哲宗皇帝赵煦之诏书。是哲宗皇帝在为父皇守丧期间,不能亲自到场的意思。
沐先生昔年身在京都,知道焦蹈是特奏名状元,由会元直封状元之事。
当下心想:“他是前状元郎。不久之前,又救了修文一命,又怎么会对修文不利呢?他功力高深,以他的实力,若是在我手上抢夺修文,恐怕我也拦他不住。
他现在全无恶意,向我一点一点地表明心意,难道……难道修文真是他所说的紫微星转世?”
沐先生心中忐忑不安,随即说道:“焦先生,不是沐某不相信你的身份。你初救我孙儿之时,我便已经相信了。我想询问的是,你为何偏要收我的孙儿修文为徒呢?你又是如何得知,修文就是那个你所要寻找的人?”
忽又心道:“这便是圣旨了。那些个戏文中唱的圣旨,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什么‘钦此’这些个,与这真的圣旨却是不一样的。戏文却是在骗人。”
此时他们二人正谈要事,沐朝阳竟会往那些唱戏的戏文处乱想,恐怕也只有沐朝阳这种散漫不羁的人,才能够想得出来。
焦蹈听罢,知道自己须得详细说明情由,对方才会完全相信自己的话。
焦蹈淡淡地道:“沐先生,这些事,已过去许多年了,我一直不愿提及。好,我今天就和你说说吧!”
焦蹈走近了桌边,抚椅坐下。沐朝阳愿闻其详,对立而坐。
只听焦蹈说道:“那年贡院考场失火,这事我已向堡主提过了!”
沐朝阳微微点头,道:“说来也巧,我那年本也是前去赴试的,但后来我缺考了。哈哈,倒是在京城中大玩了一遭!焦先生,当时关于你的事迹,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焦蹈听了,续道:“贡院失火之时,火场之中,是一位神僧救了我。因缘相随,后来他收了我为徒。再后来,国家另择考地,要重新再考。之前与我随行相识的学友都烧死了,老师们也葬身大火,我哪有心思重新再考?
可我神僧师父却说:‘焦蹈,我跳入火海救你性命,你却想着要寻死,随那些焦炭而去?你的性命,现在为我所救,你若想死,也要经过我的同意吧?’”
“我随即说道:‘大师,还请指明!’
师父说:‘我们打个赌。你重新赴考,若是中了状元,这便说明是天意安排。你既无心功名,到时候,你随我而去,不做这状元,不就可以了吗?’
我心中便想:‘我的老师、学友都死了。但若他们都还活着,他们也一定希望我再次赴考的。我昔年四次名列乡荐,每每第一,但怎地一到了这会试,便就落落无为?’
我当时确实也是心有不甘,便即说道:‘大师,我曾屡次会试失利,你说我能中状元,我也没有信心。我便依你之言,再考一次。倘若真的侥幸夺魁,我便认了命运。我的老师、学友们都已惨死,我更对功名无了欲望。大师,无论如何,等我考完试后,你都收我为徒吧?’
大师微笑道:‘你且去赴试。等你中了状元,只怕你就不愿再拜我为师了。阿弥陀佛!’”
沐朝阳听他的叙述,问道:“后来呢?”
焦蹈道:“后来,居然真的如大师所说。我真的夺魁,中了状元!皇上发榜、传诏,我立榜首,其他榜眼、探花一一分列。”
沐朝阳兴致顿起,道:“我当年留意过皇榜。我还记得,当年的榜眼是刘逵,探花是倪直侯倪推官。近年以来,我还与倪推官有过一些交往呢!”
焦蹈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一榜。但我既已夺魁,不免又惊又喜。后来,皇上赐袍笏银带,御前释褐、赐宴,京城一片热闹之象,也准备打马游行。我是惊喜万分,自也乐在其中。”
沐堡主心道:“他说他乐在其中,难道他就做状元了?”复想,数日之后,天下传遍状元郎暴卒之事。料想在这之后,焦蹈先生必是又遇到了其他的一些事情,以至产生变故。
沐先生道:“可是后来,京城盛传你暴卒的消息,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