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坐在这边?我一直打电话,你都没接。”他一开口就是担心,担心她的反常不对劲。
“我……”她停电三秒,然后过度快乐,连声嚷嚷,“我睡着啦!阿誉知道,跳跳睡着就跟睡美人一样,叫都叫不醒,阿誉回来,我就醒啦!”
“不对,你哭过。”他勾起她的下巴,静静审视。
他一说,她的笑容还在,但眼泪一束束从眼角滑下来。
这号表情让他想起多年以前,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一张脸,让他气得不想和她说话,甚至发出薄薄的怨恨。
晴天去世,送她到火葬场后,商妈妈崩溃了,商爸爸紧急送她到医院,只留下几个朋友亲戚陪伴跳跳,送晴天进入火炼般的地狱。
大家都待在外面等,只有跳跳和他像被钉子钉住般,站在临时的灵堂前。
跳跳看着姐姐的照片,不哭反笑,笑得来来回回的人们奇怪地多瞧她几眼。
她的笑惹毛他,他故意不理她,假装没看到她颤抖的身躯。
轮到晴天了,几个工作人员过来,把灵柩放到平台上。
他们就要失去晴天,但跳跳还是笑着,碍眼得连工作人员都不解她的快乐。
他们把晴天送进去,关上炉门,热烈的火焰一下子吞噬晴天。
他满肚子的怨、满眼的恨,说不出的无能为力让他全身疲惫。然后,小小的手握住他,手是冰的,微微渗着汗水,他赌气,不想看她,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她一眼。
她在笑,但眼泪一束一束从眼角滑下来。
“阿誉知不知道,命运是个落井下石的坏蛋,你不可以哭出声音、不可以对它示弱,不然它会更嚣张。”她的脸好倔强。
“不哭,难道要笑?”
“对啊,要笑着跟它呛声,说我们一点都不怕,那么,情况就不会再继续坏下去。”说完,又是一串眼泪滚下,晶莹剔透的水珠子挂上眼睫,但她在笑,还笑出声响,她说,她要当最勇敢的女超人。
没错,她勇敢,比崩溃的商妈妈、选择逃避的商爸爸和任自己沉溺往事的他都勇敢。
蒋誉把她抱进客厅,“跳跳,告诉我,为什么哭?”
她仰头看他,不说话。
“你不讲话,晚上就没有泡面火锅吃。”
“我没事,只是……”她扁嘴,伸出食指。“阿誉看,我被虾子刺到了。”
“只是被虾子刺到,就窝在厨房角落哭到睡着?不合逻辑,你在说谎。”他摇头,不信她。
“是真的,我睡着是因为太累,陈奕承是个让人很累的家伙,至于哭是因为想起姐姐……”她大大的眼睛闪过一抹哀伤。
他把她的头压进胸口,让她听着他笃笃笃的稳定心跳声。
小时候,她常听着这样的声音入睡,现在,旧事重温,温得她全身暖暖、甜甜。
“晴天不在,不能帮你贴OK绷了。”他叹气,很轻很轻的一口气。
“阿誉。”
“怎样?”
“手上的伤一下子就不痛,心底的伤口,贴再多的OK绷都没用,对不对?”
“对。”
“但它终究要好的,一年、五年、十年,伤口一定要愈合,对不对?”
这次,他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