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章一双桃花眼,只那么淡淡看着人的时候,便泄出风流多情,更何况他弯起唇角,眼眸荡漾起柔光,自有万种风情弥漫其中,白皙的面皮,挺拔的鼻梁,在日光的映照下,宛若渡了层粼粼金光。
修长如竹的手握着折扇,打开后有一下没一下的乱扇,他今日打扮的格外俊俏,绯色圆领锦袍,腰束雪白绸带,挂白玉双鱼佩,下面缀着一条绯色络子,抬起的脚,穿着漆色缎面绣云纹锦靴,就那么在桌下晃啊晃。
若换做旁人,如此举动属实轻浮难看,但他长了一张太过好看的脸,以至于对他所有缺点都极易包容。
谢锳将帷帽放在小几上,坐到对面。
白日里的教坊司,虽不如夜间热闹,可仍是此坊市内最繁华的所在。
眼下一楼有蒙着面纱的小娘子在跳胡旋舞,轻快明媚的脚步随着鼓点愈发迅速,纤腰如柳枝一般,折绕成柔美的弧度,复又在一众叫好声中兀的挺直,鼓点骤如雨下,飞舞的裙摆遮不住婀娜,人群里不时传出掌声和赞叹声。
自然,挟着几分轻薄。
顾九章抬手虚合上半扇楹窗,见谢锳落座,便趴过去,托着脑袋咧嘴笑着看她。
“我今日来找九爷,是有事相求。”
“这是要跟九爷见外了。”顾九章啧啧。
谢锳便看见他左手残缺的小指,如今已经愈合,仿佛一块顶好的美玉被震裂开来,她没挪开视线,倒是顾九章,不以为意的举到她面前,翻来覆去冲她比划了两下。
“瞧,也不耽搁爷办事。”
说罢握起瓷盏啜了口茶,又靠回椅背,问:“究竟什么事?”
谢锳便将陆阮之事说与他听,自是没有坦白缘由,只道查此人有内情。
顾九章摩挲着下颌,皱眉思索片刻:“这娘子年岁有些大了,不大好查,跟我相熟的小娘子大都二八芳华——”
又看了眼谢锳严肃的神情,遂正襟危坐,跟着认真起来。
“九爷有办法,你等等。”
他便自行出去晃了一圈,约莫盏茶的光景又晃了回来。
“爷去瞧了眼,你说的那人正在待客,看起来循规蹈矩的没甚异常。”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神秘兮兮推到谢锳面前,“趁鸨母没发现,抓紧看看。”
他所查到的,与周瑄所说一致,陆阮在崔家被抄那年发卖到教坊司,籍契身契都有,而入崔家之前双亲已经亡故,因而无从查起,为数不多的线索,也只有在崔家为妾的几年。
谢锳头绪有些乱,顾九章收回那几张纸,心中了然:“这些陛下都查到了?”
谢锳点头,道:“我想多了解这个人,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顾九章望向一楼喝彩的人群,半晌,回过身来靠在栏杆:“最多三日,我给你消息。”
两人分别,顾九章叫住她,背在身后的手攥着一件小物。
“莺莺,送你的。”
一个盘到油亮的玉蝉。
谢锳愣住,反应过来忙摆手:“我不能要。”
顾九章径直拍到她掌心,不由分说跨步下了台阶,扭头冲她比了个唇形,谢锳依稀辨出,他说,他右手还有个小指。
谢锳自然不会收这玉蝉,但现下不宜纠缠,待三日后见到人,她再交还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