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立谢锳,便早知会有诸多阻碍,无妨,他有的是精力处置,谁敢妄言,便拿谁来开刀。
他歇在紫宸殿,望着空旷的帐顶,他掐着手心,脑中想的却是谢锳。
他觉察出自己不对劲儿,因为承禄看他的时候,眼中满是怜悯。
谢锳看他的时候,更像看着无可救药的疯子。
周瑄合上眼,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承禄撩开帐子,端来安神汤药,躬身说道:“陛下,您喝完再睡吧。”
陆奉御在先帝那时便被称为妙手,如今资历更深,道行更广,偏门的杂病他都能瞧,周瑄有时用药,有时放任不管,用药的时候,便能一觉睡到天亮,中途不会魇着,也不会忽然跳起来胡乱砍杀。
“朕没病,不需喝药。”
周瑄如是说着,又问:“谢锳今夜用的什么?”
承禄便将清思殿的吃食一一报了遍,末了说道:“谢娘子胃口不错,吃了足足两碗肉糜,还有一盏山楂羹,算是解腻开胃。”
承禄欲端走汤药,周瑄坐起来,伸手,冷冰冰的说道:“拿来给朕。”
他仰起头来,一股脑喝完。
清思殿,周瑄已有数日未至,谢锳便无需再喝汤药。
她拨弄着袖炉,闻着龙涎香的味道昏昏欲睡。
快入春了,殿内地龙仍烧的极旺,催发着气味愈发浓厚,顶入肺腑,好闻倒是其次,谢锳却不太喜欢当中的味道,便让寒露换成沉水香,。
“娘子今儿去太液池泛舟吗,听说水面化开冰,两道的垂柳也都抽芽了。”
白露叠着衣裳,扭头望过去,谢锳在练字,抄那本厚厚的《南华经》,近日来心情舒畅,吃食上也很得力。
“你和寒露想去?”谢锳没抬头,问道。
白露点头,高兴的挪碎步过去:“奴婢想去呀,这个时节若不是炭火照料,殿内是要比殿外冷的,咱们出去晒晒太阳,想起来都觉得美。”
谢锳弯唇,笑道:“那便去泛舟。”
主仆三人换上厚厚的冬装,白露和寒露多添了一件夹袄,谢锳则裹上大氅,一登船,冷风便扑面而来,小舟摇摇晃晃,船夫撑着竹篙荡离岸边。
宫里的花草树木往往绿的参差不齐,清思殿周遭树木尚且才钻出小芽,太液池旁的却已经开始抽叶,远看鹅黄一片,朦胧中仿若泼墨般漾开。
凑巧,迎面过桥时与昌河公主的小舟遇到。
“嫂嫂。”昌河公主冷不丁一声称呼,谢锳没反应过来,待明白她的用意,也没立时答应,只坐在小舱内冲她颔首。
昌河公主领着淳哥儿,身边还有个婢女,两船交汇时,她抱着淳哥儿上了谢锳这艘舟子。
“淳哥儿,叫舅母。”
谢锳怀里冷不丁被摁过来个粉粉嫩嫩的团子,又软又糯,仰起小脸冲着谢锳咧嘴笑,“舅母。”
他吐字仍不大清楚,叫完就拱进谢锳手臂间,小脑袋从后露出来,咯咯地笑。
谢锳怕他摔着,只得将人拉住。
昌河公主趁机又提起孩子,她性子直爽,三言两语便直奔主题,“我都喊你嫂嫂了,你也不必怀疑名分,前朝有皇兄,后宫又只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