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堂名声甚佳,素有长安小青天之称。
此公不爱钱财,不图富贵,刚正果直,夜郎井盐第三次失窃后,王恩堂自请降职,非要到夜郎来勘破此案,为的就是让这离奇案件早日真相大白。朝中多位大人对其钦敬有加。
狄公望着王恩堂瘦削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先生了几分敬重。
王恩堂不卑不亢,正色道:“卑职到任之后,因官盐已有两次失窃,为避免重蹈覆辙,卑职恪尽职守,做了三件事。”
狄仁杰道:“哪三件?”
王恩堂道:“头一件,制作一道竹栅栏,栅栏高一丈三尺,全部用五年生青竹制成,置于山脚之下,将井盐仓洞与兵营隔开,把整座古郎山团团围住。卑职颁下严令,山下任何军兵,未经本官与薛大帅特许,一律不得进入青竹围栏之内,违者立斩。青竹围栏韧性极强,不易破损,纵然有人破栏而出,至少也能留下蛛丝马迹。”
狄仁杰点头道:“嗯。”
苏泽不屑的问道:“青竹栅栏?这有何用?能挡得住成群结队的劫匪吗?”
王恩堂果断答道:“不能。”
苏泽道:“那为何还要——”
王恩堂瞥了一眼女官,道:“修建高大城墙,劳民伤财不说,倘使真的有大批劫匪肆无忌惮参与劫夺,也是挡不住的。”
苏泽望着狄公,见狄公频频点头。
王恩堂道:“下官以为,古朗山仓洞井盐被盗,嫌疑最大的,该算是山下驻扎的兵马。下官说句得罪薛大帅的话,下官此举,防的就是山下的几万官军。下官以为,前两次巨额食盐不翼而飞,一定与山下官军有撇不清的干系。只要让他们不再接近仓洞,方可保食盐太平无事。”
狄仁杰的目光转向了薛猎虎。
薛猎虎不卑不亢,不闪不避,正色答道:“王大人所言即是。老夫不才,统兵五十余年,大小阵仗不下百次,别的不敢说,带出来的军兵,各个都是严守法纪的好汉。王大人此举,设青竹围栏隔开兵营,无事禁止官军上山,撇清了食盐失窃与本官属下大军的干系,实在深得我心,本官鼎力支持,不出十日,一道坚固耐用的青竹围栏制成,将一座古朗山围了个周全。”
王恩堂道:“此举全仗薛大帅与陈将军鼎力支持。”
苏泽明白了,王大人所说的大批劫匪,指的正是山下驻扎的大军。倘使真是薛大帅带头作案,什么样的城墙能挡得住?
狄仁杰不由得点头赞许:“嗯,做得好。第二件呢?”
王恩堂道:“第二件,制作青铜钟一座,置于盐库门口。卑职以为,如此众多的食盐被盗,定非少数盗匪所为。如果确实和山下官兵无关,定然是众多盗匪趁夜大肆来袭。为防止盗匪大队人马前来盗盐,无法应对,下官特制青铜巨钟一口,至于仓洞门口,一有风吹草动,即鸣钟通知山下薛大帅,以便薛大帅火速增援。”
薛猎虎道:“王大人思维缜密,考虑周全。本官特命犬子薛杞为护盐特使,调拨大批亲兵,密切注意山上动静,随时听候王大人调遣。”
薛猎虎身旁一个俊朗青年向狄仁杰躬身施礼致敬。
狄仁杰道:“嗯。两位所料不错。第三件是什么?”
王恩堂道:“第三件,将仓洞大门重置三把大锁,每把锁仅设钥匙一把,三把钥匙分别放在三个人手中。”
狄仁杰心道,看来王恩堂确实做了点实事。他问:“三把钥匙?都给了谁?”
王恩堂道:“第一把,薛大帅之子薛杞。”
薛大帅解释道:“狄大人,那把钥匙本来是王大人交给我保管的,怎奈老夫军营中事务繁杂,再加上年纪老迈,恐怕没有太多闲暇顾及盐仓的事,所以,老夫将此钥匙交给了我最信赖的儿子,薛杞。他为人最是沉稳忠厚,是保管钥匙的绝佳人选。”
“嗯,”狄仁杰望了一眼却才的那个俊朗青年,点点头,“第二把呢?”
王恩堂道:“第二把钥匙,交给了老盐工冯武老汉,此人原是井盐厂的晒制工人,四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对井盐分外爱惜,极有感情,他视每一粒盐都如掌上珍珠,卑职从泸州井盐场破格提升他做夜郎仓洞库管,这第二把钥匙,卑职交给了他。”
狄仁杰道:“冯武现在何处?”
王恩堂叹了口气:“冯武老汉三个多月前开始掌管盐仓,到现在一百多个日夜,吃在山上,住在山上,一刻不曾下山。尽管如此,还是丢了井盐,冯老汉将自己锁在山上忏悔,立誓此案一日不破,他便一日不肯下山,就把古朗山,当作禁锢自己惩罚自己的牢笼。”
“夜郎竟有如此忠义之士!”狄仁杰不由得赞了一句,继续问道,“哦,还有一把?”
“这一把,在卑职怀中。”王恩堂说到此处,更加义正词严,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把青铜钥匙,从脖颈中摘了下来,递与狄仁杰。
狄仁杰仔细瞧了瞧这把青铜钥匙,棱角均磨得光光的,看的出确是长期携带在身上。摸一摸,还带着微微的余温。
王恩堂继续道:“这第三把钥匙,自从卑职到任以来,日夜带在身上,一刻不曾离开,纵然睡觉,沐浴也绝不取下。每天清晨,卑职同盐工冯武,薛公子一道,开启库门盘查盐库,丝毫不敢倦怠,唯恐仓洞中井盐出了什么闪失,有负圣恩。但纵然如此,十几天前的一个雨夜过后,卑职等打开库门,还是发现,沉甸甸的井盐,不知所踪。”
狄仁杰“啊?”了一声。
王恩堂接着说道:“望大人明察。治我等疏于值守之重罪!”
说完,以头抢地。
薛猎虎,陈元朗等皆伏地请罪。
狄仁杰掂一掂沉甸甸的钥匙,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