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好在老佛爷还不想毁了她那张美丽的小脸蛋儿,这一杯滚烫的茶水,只是浇在贤雅的前襟上罢了,饶是如此,也把她吓得够呛。
“老佛爷饶命,老佛爷开恩呐,老佛爷,奴婢知道错了,贤雅知错了!”
陈知画在一旁很是得意,但她清楚,有贤雅这挡箭牌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挨的责备才会少一点。于是她也扑通跪了下来,佯装求情:“常贵人只是一时情急,望老佛爷念在她伺候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绕她这一会吧!”
老太太冷哼一声,难道你就算什么好东西了吗?!一个两个,竟然敢把手伸向自己的儿子,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老太太其实跟很多为人父母的一样,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管教,别人就不行,自己的孩子自己可以算计,其他人,哼,门儿都没有!更何况那人的算计有可能危害到自己儿子的身体,老太太不傻,知道自己今日有此等地位全赖龙椅上坐着的好儿子,为了家族利益她可以一点点的跟儿子拉锯,但是所有威胁到儿子身体健康的事情,她却是要坚决杜绝的。只有儿子活着,她才能依旧是尊贵的皇太后!
“都起来吧,”太后懒懒的望着眼前跪着的两人,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明白此刻还用得着二人,“也怪哀家逼得太急,让你失了分寸。子嗣这种东西,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急不来的。催情香的事情,哀家就暂且不论,绕你这一次。若敢再犯这种蠢事,哼……”
老佛爷没有说完,但那森冷的口气已足够让常贵人瑟瑟发抖,“贤雅知错了,贤雅再也不敢了,贤雅谨遵老佛爷教诲,贤雅一定不会再犯。”
怪只怪常贵人太过心急,老太太对她施加压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万岁爷对她只有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兴趣,她能有什么办法?这种手段,也是她未进宫前听堂姐提起的,说实话,钮钴禄一家已经将宝压在了她身上,纵然她自己不想,家里也会用各种方法暗示她,从她进宫那天起,她就已经明白,自己没有回头路,只有一条道走到底了。
内务府包衣原本就出自上三旗,满洲八大姓之一的钮钴禄,在内务府自然也有调得动的势力。贤雅拿到催情香料的当天,却不意碰上了和靖跟永璂游山。想想五阿哥失意后,太后时常对十二阿哥流露出来的拉拢之意,还是一句话,若将来荣登九五的是那拉皇后的儿子,又跟她常贵人有什么好处?!老太太这把年纪了,想的是家族利益,可她常贵人还年轻,她想着的,不但是万岁爷的宠爱,更还要自己日后的无限风光——唯有,生下一个继承大统的儿子!
贤雅捏紧了手中的香料,便在容妃娘娘的寿诞上,做了件震动六宫的事。随后含香的试探、诈哄,不过是进一步的催化,常贵人一心想怀有子嗣作为自己护身符,于是,这下三滥的招数终究用在了万岁爷的身上。
只是没想到,半路也能杀出个程咬金……
“至于知画……”太后顿了顿,眼角斜瞟跪在地上的粉妆女子,哼,心思是大了些,不过也正好,在这紫禁城里生存,不怕你争,反倒怕你不争。没想到贤雅机关算尽,却叫陈知画施了个调虎离山、李代桃僵之计。万岁爷纵然发觉时,也已是剑拔弩张、撤退不得的时候了。
“既然皇帝命敬事房记录在案,就表示他不会忽略了你,你等着受封就好了。虽说,这也是哀家原来的意思,不过,这种擅自妄为的事情,哼,最好不要再发生下一次!”
陈知画急忙叩首称是,眼角眉梢露出掩饰不住的喜色。她很聪明,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若是如当年甫进宫的白吟霜,纵然承了恩露,也可以不认账,打发她继续回去做她的宫女,要不是含香有意,她那答应的分位不是那么容易讨来的。而陈知画就不同了,她进宫的名义是伺候老佛爷,面子上,乾隆爷总要给老太太一个交代,所以敬事房那个小本本才会照实记录的送到含香眼前。况且陈家也算海宁望族,几辈人在朝为官也算恪守奉公,一个黄花闺女,万岁爷不能就这么忽悠过去。
乾隆三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陈知画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的位份,常在。
只是,含香在看到自家男人亲自赐的封号时,一口茶却忍不住扑哧喷了出来——明!
催情香的案子上,陈知画巧妙的扮演了无辜被大灰狼吃掉的小白兔,虽说大灰狼,以及狼外婆、狼伴侣皆知此小白兔乃是伪装,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大灰狼只好暂忍气闷,将这不怎么容易消化的伪白兔认下了。
不过常贵人就没这么好运了,虽然被人掉了包,可这禁药终究还是出自她的手笔。乾隆爷不好因此而处罚她,面子上不好看,就只能可惜了常贵人的阿玛——湖广总督钮钴禄·爱必达了。
回护属员?
含香忍不住又喷了,一个封疆大吏,就因为这点子罪过被革职发配伊犁,若说里面没有猫腻,谁信?!
偏偏万岁爷大手一挥,好死不死的就指了个西域。我嚓,放着流放人员首选聚集地的宁古塔你不指,非点到伊犁,当我哥哥那是废品回收站呐?!!
容妃娘娘再腹诽,这件案子也就此揭了过去。
乾隆三十一年末,大清朝还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件在宫内,小,小的微不足道、几无人知;另一件却发生在宫外,大,大的举国色变、朝野震动。
含香的生活,再一次随着这两件事,发生了些微的转折。
作者有话要说:陈知画原型:芳妃,陈氏(?——1801),陈延纶之女。乾隆三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初封明常在。乾隆四十年晋明贵人。乾隆五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封芳嫔。嘉庆三年十月,嘉庆帝奉太上皇敕旨,尊芳嫔为芳妃。这位芳妃据史料记载,是乾隆爷后宫中唯二之一的江南汉女。好巧不巧,也姓陈,于是,她就被我YY了,嘿嘿嘿……………爱必达(?…1771),满洲镶黄旗人,钮祜禄氏,遏必隆孙。初由生员考补笔帖式,累迁吏部郎中。乾隆九年(1744),署江苏布政使,兼管织造及浒墅关税务。十一年,擢山西巡抚,奏请兴义仓,广储藏。历官贵州、云南巡抚等。二十一年授江南河道总督,擢云贵总督。二十六年调湖广。后以回护属员,被革职发伊犁效力。
第十三章 军情
紫禁城里死个宫人,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悬梁的,跳井的,吞金的,刑罚杖毙的,甚至还有因口角动起手来干起架来的,若要细数明清两代的内宫冤魂,真是要吓退一批批二十一世纪的游人,故宫博物馆门可罗雀的景象,几可预见。
所以说,寿药房的一个小太监死了,真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连总揽六宫事愉妃听着汇报,也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略过去而已。宫人生死事宜,自有内务府处理,管他是真的暴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只是这件事,含香却上了心。巧不巧,那寿药房正在堆秀山之旁。更巧合的是,寿药房的太监时常在后宫跟太医院之间往返,所携物品又都是药,若想夹带香料一二,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傅恒的回话,更进一步确定了含香的推测,这小太监的祖上,确实是钮钴禄家族的包衣。
这样说来,常贵人为何会在那一日藏身于堆秀山,倒也说得通了。
含香想了想,终究没有把自己的推论告诉万岁爷。有的时候,抓住别人的小辫子并不一定要立刻就把人给揪出来,瞅准时机,才是一个好猎手该具备的品质。至于这一次杀人灭口的手笔,是出自常贵人自己还是老佛爷的授意,就不得而知了。
“绿柔,寿药房那个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绿柔知道主子问的自然不是那阉人原来的名儿,还是宫里人对他的称呼,“回主子,叫小李子。”
小李子?含香摇头轻叹,也太寻常了,倒免了她多费手脚。
“去跟愉妃姐姐说一声,明常在搬去了储秀宫跟常贵人共处,虽说她位份只是个常在,但好歹是老佛爷面前的红人,犯不着拿份例拘着,好歹多抬举抬举,也算是圆了老佛爷的面子。就这么着,按照常贵人的份例,给她再多拨几个使唤的人手,想来她二人一向情如姐妹,常贵人必然也不会在意。至于这宫人的人选嘛,愉妃姐姐也不用操心,本宫既有此提议,自然会替她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