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悲怆,他沉声道:“无缘无故死了这么多仙人,你心里当真没有一点悔恨?你抬头,好好看着他们!不要回避我的话!你告诉我,死了这么多人,是不是都算活该?!”
火长老倔强地抬头,随意扫了那些尸体一眼,抿了抿唇,又低声道:“我没错!任何改革和战争都会死人!倘若改革成功了,他们也死的其所!我不需要您理解我的想法,我自己会做给您看!”
“你给我看的,就是这些尸体吗?还有那些理应被封印永不出世的暗系成员?”仙帝冷冷地说着,“什么叫做死的其所!这些人,死的有意义么?!他们不是为了你伟大的改革死去!他们是被你的任性杀死的!你告诉我,这样的死亡,被同伴逼死,临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战斗,自相残杀的死亡……这种死亡究竟有什么意义!你甚至剥夺了他们维护尊严的权利!”
“我没错!”火长老忽然大喊起来,她猛然匍匐在地上,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不晓得是恐惧还是后悔。
“仙帝圣尊以仁为本,不愿开拓疆土,不愿与妖界相争。我很理解您,拥护您……可是,只要妖界存在一天,就无法避免再出现琉璃仙人那样的惨事!与其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不如我先出手!圣尊,何不用您的仁义感化那些卑鄙的妖魔?!将妖界统一,从此再无纷争,和将来的幸福相比,现在死一点人又算什么?我是在高举您的仁义旗帜!为什么要责骂我?!”
仙帝终于露出一丝震怒的神情,沉声道:“冥顽不灵!你白白修行了上千年!仙人的戒律,你全忘了吗?!”
“我没忘!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想永远卡在规矩里面过活!仙界需要改革!妖界需要改革!”
火长老这次真是豁出命了,居然敢和仙帝对吼。我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虽然恼怒她的两面还有残忍,但看到她明明恐惧的要死还坚持辩论,我也有点震撼。
一个人如果有了获得大众认可的信念,是幸福;倘若有了不被别人认同的信念,就是痛苦的深渊。强大如同火长老,也不可避免。
“好大的胆!”仙帝震怒了,身上的光芒陡然变得剧烈,几乎要将整个天空刺穿。他的长袍飘了起来,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双目中仿佛有雷霆万钧的怒火要喷射而出。
周围所有的仙人纷纷跪倒在地,无人敢出一言。
仙帝发怒了,我也有点胆寒,左右小心看看,才发现尚尚早就聪明的躺在地上装死,装作没看见仙帝的怒火。
啊!这只死猫!怎么不叫我一起装!我也想跟着躺倒在地,可是这会地上没人动弹,我要动这么一下,肯定特别显眼,还不如不动。
“擅自脱离仙界职位,擅自残杀部下,欺下瞒上,盗取封印一族的血脉……你的罪太多了,我无法宽恕你的罪,死去的仙人们也无法宽恕,那些被你炼制魂魄的无辜人类也无法宽恕!明霞,你知罪么?”
仙帝沉声问着,似乎在压抑怒火。看惯了他慈眉善目的模样,如今乍一见到仙帝发怒,我还真不适应,忍不住发个抖。
想必火长老更害怕吧?我悄悄望过去,她还是匍匐在地上,纤细的背部好似在微微颤抖,长发凌乱地散在后面。
知罪么?知罪吧!不要再辩了!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心惊胆颤,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任何悲剧的死亡了!每一个人的固执都该有理性在其中,没有理性的固执,太可悲。
火长老,认罪吧!或许你还能活着,或许你还能得到仙帝的宽恕!你不是一直都从心底敬仰他吗?!
火长老忽然哽咽了一声,我想,她此刻一定哭得说不出话来。是后悔了吗?
“我没错!我没有罪!”她提高了嗓子大喊,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你不是从小将我抚养长大的圣尊!我的圣尊,他应该完全理解我,支持我,不会责骂我!”
周围早有人喝叱她的无礼,她却如同不闻,还在说:“缩在后面享受所谓的平静是懦弱!不愿拓展仙界的疆土是没有王者之心!见到了我的成果却不肯承认错误是盲目!我不认你!不承认你!”
她疯了!我倒抽一口凉气。
事实证明,她不但疯了,而且疯的很彻底,她身后的暗系成员忽然蠢蠢欲动,跟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下一个瞬间,他们朝四面八方扑来!数以万计的暗系成员,如同突然爆发出来的黑色洪水,哗啦一下,从废墟的中央倾泻而出。
周围传来仙人们惊骇的叫声,尚尚再也顾不得躺在地上装死,跳起来就把我压倒在地。
不防他突然动作,我的脸被他一按,狠狠撞在地上,我痛得尖叫起来。毁了毁了!死猫!我要是被毁容了,一辈子也不原谅你!
躺在地上的视线角度有点奇怪,但看上去更加惊心动魄。黑压压的暗系成员,如同乌云一般,呼啸着扑过来,那一个瞬间,妖界的天空都暗了,隐约有闪电穿梭。
火长老真的疯了,她竟然在仙帝面前放出暗系士兵?她是不想活了吗?
等等!那一个瞬间,我忽然悟了什么。
她不想活了!或许火长老真的不想活了!与其认罪狼狈地受到刑罚,不如贯彻到底,死在战场上?她是这样想的吧?!
我努力眯起眼睛,寻找黑色狂浪中火长老的身影。可是还没等我找到,却听见那个红衣少女尖叫起来:“姐姐——!”
所有的声音忽然停止了,万里妖界,一瞬间失去了任何声响。我茫然地抬头,却见那些暗系成员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仿佛看电影的时候忽然按住停止键,每个人都停住了,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我讶然地看着周围,不光是暗系的成员,所有的,一切……全部都静止了!
尚尚还保留着方才按着我不动的姿势,睫毛都没颤抖一下。我有些害怕地把手放在他眼前晃晃,他动也不动,好像一尊塑像。
周围的仙人们有的跪有的刚站起来要逃有的取出兵器要上去战斗,所有人都维持着或可笑或可怕的姿势,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