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弈之站在楼下负手仰头看着他,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只是来看一位久违的老友一般,而不是冒着危险来找一个立场不定,很有可能危及自身的旧日下属。
林老板最后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立刻派人叫了间上房,并亲自带这位神秘的客人上了楼。伙计们只以为来了什么贵宾,也没有注意。
关上门,林老板又让人将附近的人都清空,这才回过头看着苏弈之,眼神十分不客气。完全没有看顶头上司时候应该有的尊敬。
林老板手下狠狠地拨拉着算盘。斜睨着苏弈之道:“苏堡主。你好生大胆。居然就这样只身跑来了苏门。今时不同往日啊。苏门可不再是你一个人地了。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这些贪生怕死地生意人不会把你丢给尊贵地乔世子。然后明哲保身?你就这么自信?”
苏弈之微笑着:“我并不是相信自己。我只是笃定。你们一定不会投靠小乔。”
林老板拉长了声调:“人家乔世子可是开了十分诱人地价码呢。起码我就觉得挺好地。反正他身份尊贵。一言九鼎。又有官家背景。总归不会让苏门酒家吃了亏去。我为什么不投靠他?”
苏弈之淡淡道:“不管怎么说。就是小乔是官家地人这一点。生意人不可能把全部地身家交给他地。虽说民不与官斗。但官府这几年常以各种名目强征商铺。提高赋税。若是将全部地生意交于官府。又哪里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店铺被他们莫名征用。多年心血付诸东流。连苦水也不知道到何处倒。”
林老板沉声道:“就算我们不会投靠乔世子。但苏堡主。你们斗你们地。别把我们生意人拖下水。苏门生意已经不在你手上了。我凭什么要听你地?”
苏弈之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但他地目光镇定。敛着一股让人折服地沉稳气度。语气淡淡。却让人无法质疑:“将苏门地生意给我。我会让苏门在这次动荡中安然无恙。并且绝对不会让它们被官府掌控。不仅是小乔……”他目光一闪。“……甚至是七王爷。”
明明此时的苏弈之孑然一身,明明他已经被逼得一无所有,明明他已经丢了乱雪堡总堂,可是就这么一句话,林掌柜仿佛被蛊惑了般,鬼使神差地深信不疑,仿佛这是天经地义地事情。
林掌柜叹了口气,打开一旁暗阁。抱起了里面所有的帐簿。放在了苏弈之面前,又从暗阁底下抽出了一叠大小不一的信。放在帐簿上面,然后收起刚才地玩笑姿态,郑重地作揖行礼。
“沔阳食府王掌柜,江陵酒铺傅老板,荆州船运谢老板等三十余位人发来密函,”林掌柜朗声道,“夏口附近五地四州的苏门生意和探子,全听苏堡主调遣!”他看了苏弈之一眼,笑了起来,又慢慢放上自己的一封信,“还有,夏口的苏门酒家。”
原来这些老板早就在乔瞬游背叛之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因为怕被乔瞬游寻隙报复,索性做出中立的样子,也混淆了乔瞬游的视线,为苏弈之拖得了时间。
苏弈之到了此时,脸上才展开一抹真正舒心的笑容,连一直带着忧愁的眼睛此时也带了暖色,宛若少年。
他低头翻看手下的账簿,又拿出纸笔,笔下飞快,开始布置夏口地人员安排和接下来的计划。
林老板在房内呆了许久,怕外面的人起疑,就推门出去,不久他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脸色都变了,着急地对苏弈之道:“小江在江夏被抓了,乔瞬游也知道他身旁亲信有堡主的人。那其他的人……”
情况越紧急,苏弈之反倒越镇静,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帐簿和未完的名单,抬起头目光冷然:“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立即行动,不要再计划了。”
“可人员还没安排好……”
苏弈之当机立断:“我们没安排好,乔瞬游更没有安排好。不要让他有整顿的时间,今晚就行动。底层的弟子自港口夺取运输渠道,另外找一批人伏击乔瞬游从王府带来地亲信,还有总堂内诈死的副堂主也可以开始行动了……”苏弈之微微咳嗽着,但下的命令果断有效,丝毫不乱,林老板在旁迅速拿笔在纸上记着,末了才问:“堡主,你呢?”
“至于我……”他目光幽幽,“我要亲自去一趟乱雪堡总堂。”
林老板急了:“堡主,总堂已经被乔瞬游控制了,那里乔瞬游的人很多。而且巷战和其他探子还需要你的领导,总堂口一时也没有那么紧急……”
“不,那里,才是这一战的关键。我们乱雪堡所有的秘密帐簿渠道还有探子名单的副本,就藏在总堂!”苏弈之慢悠悠地道,眸中幽烛一闪,“我要亲自去取。”
“可那乔瞬游自己,现在就在总堂!”
苏弈之慢慢站起,望向窗外,淡淡一笑:“我就是要去见他。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相信他也是。”
“——也该是时候,让我们两个真正面对面谈一谈了。”
在林老板的高超手腕下,苏弈之暗中下达地命令如迅雷般在一连串暗探网中迅速传达。苏门酒家后面,几道身影悄然穿出酒家,滑过街口,潜入了夏口地各个巷道。
夏口之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夏口之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