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落日西沉,天空橙红,碧黛群山起伏如浪。谷中一条小河平静奔流,曲折北来。河中蜿蜒出铺向夕阳的长路,倒映着斑斓的树影,如诗如画。
树影中隐约露出一点突兀的红,被荡漾的水纹迅速掩盖了过去。
“咚”的一声,一颗石子打破了如镜一般的湖水,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一抹白影遮住树影。
白衫男子站在湖边,低头看着湖中隐约的那一点红,微微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凝望着高树上的那一抹红影。
一位红衣女子闭目坐在高树上,背靠着树,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耷拉着头。
白衫男子咳嗽一声,红衣女子一动不动。
白衫男子扬起英挺的眉道:“我前些时间从侠王府出来。那地方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权势味,江湖迟早要毁在他们手上。”
红衣女子依旧不动。
“这江湖已然死了!”白衫男子愤愤道,“侠王府枉称为‘侠’,处处以权压人,巧取豪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抗,说一句公道话,这江湖道义何在?”
红衣女子终于动了,她的头轻轻地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似乎对白衫男子的话表示认同。
白衫男子大受鼓舞。喜道:“我便知冷姑娘你与众不同。是个奇女子。”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唯有你。才配得起我‘剑仙’林鸢飞。”
他扬起脸看着女子。夕阳在红衣女子周身晕开一圈光晕。使得女子略显冷硬地线条柔和下来。如梦如幻。红纱随着她地身形飞舞。
他桀骜地目光也慢慢柔和下来。但英俊地脸上却写着迟疑——即使是他。面对着红衣女子。也有些畏缩。但女子地沉默给了他勇气。
“冷姑娘……你可愿与我携手江湖?”
话音刚落。白衫男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紧张地注视着红衣女子。
草长莺飞。白云飞舞。两岸绿草如茵。远远望去如绿雾缭绕。夕阳又为这一层绿雾披上了一层红纱。白衫男子地眉目在暮色中分外清朗。
夕阳,河水,草地。
此人,此景,恰是好氛围。
红衣女子在此氛围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翻身下树,蹙着眉头,连微微扬起轻笑的唇也透着一种不耐烦的冷漠。
她侧了侧头,摸了摸腰间的剑,懒洋洋地对白衫男子的深情表白下了评论。
她说的是:“你去死。”
………【第一章 云涛生变(上)】………
这江湖已然死了!
“剑仙”林鸢飞去过侠王府后,狠狠地如是说。
此语一出,不胫而走,石破天惊。不平怒骂者比比皆是,可摩拳擦掌者多,默然而应者却也是不少。一时间闹得江湖蠢蠢欲动,人心惶惶。
但一段时间后,这些骚动一下子如泥入大海,全没了动静。
原因很简单。
林鸢飞被杀了。握剑的右手臂被人用内力震成整齐的碎块,五脏俱伤,从肩胛骨到腿部的骨头被人齐齐断开,全身关节都被人打碎。
在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上,这种死法并不算得如何离谱出奇。可是,问题是,这些结论都解剖尸体之后才得出来的,从外表上来看,林鸢飞全身没有一丝伤痕——除了脖子上有一圈细小如线的红痕之外。而且,即使全身创伤如此之多,使林鸢飞真正死亡的却是脖子上的那道伤——死因是气管破裂造成的窒息以及失血过多。
要有多高的武功,才能这样杀死堪称用剑第一高手的林鸢飞?
答案本来很明显,林鸢飞脖子上的红痕明显便是魔刹女冷羽珏的“红袖添香”所致。
但侠王府几天后便张贴公告,施施然担下杀人之名,惹得江湖一片哗然,不平之声不时响起,但在那些多嘴的人全都与林鸢飞同一死法之后,那些不平之声也就轻下去,再轻下去,渐渐变成绕在嘴边吐不出来的嘟囔,没了声息。
侠王府的阴影如黑云般渐渐延伸,笼罩住整个江湖,压得人人喘不过气来,谁也不知自己醒来后是否就变成一个脖子上有着一圈红痕的尸体——最讽刺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堂而皇之顶着一个“侠”字。
这本该喧闹地江湖。真个儿如林鸢飞所说。死了一般。如此浑浑噩噩地慢慢沉寂下去。
可是如今。江湖还未真正“死”绝。侠王府掌权地老爷子却先死了。
这消息像一声惊雷。惊醒了如酣睡地巨龙般沉寂地江湖。骤然翻起千层浪。那些从前缄口不言地侠士们突然如雨后地竹笋般一个个冒了出来。摆出一张伸张正义地脸。指着侠王府地金字招牌或谴责或议论或讥讽。
这侠王府竟也不管不顾。只是暗地里下了张追杀令。追杀地还是一个名不经传地少年萧清山。这消息极是隐秘。但仍是被一些有秘密渠道地人知道了。一时间也不知道侠王府肚子里藏了什么药——莫不是刚接任侠王府地萧大少爷疯了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沉寂过后地江湖。还是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