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敌营中已有人上前骂阵。冷歌旁边立着的一个将军已是怒火中烧,拍马上前请令道:“将军,敌将忒小看我等,待我上前取他首级!”冷歌点了点头,道:“单将军小心,切不可轻敌!”那副将应声道:“是!”
策马上阵前,道:“兀那贼子,休得嚣张,且报上名来!你单爷爷刀下不斩无名之人!”那敌将军道:“休得胡吹大气,你爷爷姓狄名少林便是!”
单副将大喊一声“看刀!”执一长柄大刀向狄少林砍去。那将使的是一柄长枪,低头避过大刀,回马向单副将刺去。显然春绍虽数百年没有战事,但于兵之一道,丝毫没有松懈过。然而毕竟无论是士气或是战场经验,春绍国的这个狄少林都远不及单副将。几个回合下来,便已不敌,被单副将一刀将首级斩下。冷歌见单副将得胜,一声令下,先锋营阵中士兵大吼着杀上前去。
朱玄冲见己方得胜,心中全无半点喜悦之意。见身边将士都杀上前阵去了,轻拍马背,跑上阵上一小坡上。
只见得阵中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春绍国经年没有战事,士兵们大多初上战场,初次杀人,也初次看人被杀,心中都充满恐怖。然而,人类最原始的野性一旦被这血腥之气激发,却又如何能轻易停止。他们是母亲的儿子,是妻子的丈夫,甚至是孩子的父亲。但这一刻,他们是杀手!杀手杀人,也被人杀。虽然谁都不愿被杀,谁都有求生的欲望。但长矛从血肉之躯上刺过去时,他们也只有不甘地看这他爱过的,也恨过的世间最后一眼,空留下满腔怨气。
怨气、杀气凝结在一起!朱玄冲隐隐感觉到一股气在上升。他是修真者,自知那便是生灵所结的戾气了。世间有元气、灵气、精气三种清纯之气,为生发之气,三气合而成世间万物。又有杀气、怨气、戾气三种秽浊之气,为毁灭之气,可让万物萧索。此六气因情故,因缘故,因因果故,相生相克,称为混元。杀气、怨气、戾气,三种毁灭之气缓缓上升,在战场上空凝聚成大片大片的黑云。他虽听天玄道人说过,但亲眼所见,仍是震撼不小。
春绍国守护西界城的将领肖水源见城外己方军队已呈败象,忙令发号撤退。春绍部队也是训练有素,号令一下,虽是杀得两眼通红,还是井然有序地退进城内去。西卞大军杀将过去时,城门已紧紧关闭。
这一役,冷歌大胜。但此战也是冷歌自领兵以来,战况最惨烈的一次。先锋营三万兵马,在这一役中便死伤近万人。当然,春绍国也付出了惨烈代价,也有万余男儿,捐躯沙场。
朱玄冲在一旁望着两军绞杀在一起,接而又分开,留下满地尸体。鲜血和白雪混在一起。滚烫的鲜血和洁白的血混在一起!血凝结了,雪却染红了。
这种场景,本该让人或是心血沸腾,或是悲痛凄切。然而不论是立在一侧的朱玄冲,还是得了胜利的西卞将士,抑或是兵败溃逃的春绍男儿,行动时都显得非常平静。仿佛满地的尸骸,只是这冰天雪地里的装饰。仿佛所有的情感、愤怒都随着两军撤退的号令一同隐藏到了无人能寻的角落。
朱玄冲很奇怪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很明白,似这般一场战斗之后,场上定是郁结着各种忧怨之气,任谁在此等场景下,都无法心平气和。但是,人人都悠闲得仿佛是在散步,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愤怒。抬头,头顶那片乌云瞬间便没了踪影。这也大异寻常,数万人的杀气、怨气也绝无瞬间消失的道理。朱玄冲眉头一皱,在马背上轻拍了一下,突然跃起,消失在半空中。雪又下了起来,人们这才有了情感:有人哭泣,有人咒骂,有人四处寻找亲友。
冷歌拨马回营,却如何也找不到朱玄冲。问随行的将领,也都说场上混乱,未曾注意。心中顿时凉下半截,忙令人回战场中寻找,却哪找得来?一时却也没奈何,吩咐手下不可乱言,让人打扫战场,将己方尸体收敛。又派人将敌方尸体送至城下。再派人寻找朱玄冲下落,却瞒着萧谷生,怕他担心难过。正急如热锅中的蚂蚁时,外边来报,说是莫参谋回营来了,这才安下心来。
朱玄冲骑马入营。冷歌生怕他有些损伤,老远便周身打量着。只见他一身青布衣,干干净净,浑不似是从战场上下来。朱玄冲喜欢着青布衣,冷歌将战甲披在他身上,他却嫌战甲太凉。他骑的是一匹白马。白马毛白胜雪,也不似是从战阵中冲将出来的。众人见了,惊为神迹。众人都在战场中见过朱玄冲,也知道他是冷歌的参谋。却不知他本非凡人,大战触发之时,场中一片混乱,他便乘乱使了障眼法,使临近他的人都看不见他,是以他非但毫发无损,便连血污也未沾半点。
朱玄冲下了马,拍了拍身上的雪粒,道:“方才战马吃惊,将我带得远离了大军,我好说歹说才将它劝回来。却让大哥担心,实是罪过!”冷歌哈哈笑道:“你能安全回来,我便高兴得很,又怎会怪你呢!”
“莫子名”是将军的兄弟,营中上下都知道。也知“莫子名”只是一介书生,初上战场,临阵逃脱本也无可厚非。况且谁也没亲眼见着他退缩,是以满营将士虽明知他所述理由荒谬至极,却也无人有异议。冷歌身为先锋营大将军,自知不宜过分袒护着一个人,见朱玄冲安然回来后,便对得胜回来的将士论功行赏去了。
朱玄冲确是撒了个不高明的慌,他生性洒脱,倒不拘泥于此。他见空中黑云消散于瞬间,大异寻常,疑是有人做法,便跃入云端查看。谁知四下空空,便无异状。又在云中行了数百里,仍未看出端倪,这才回到藏马之地,骑了马回到营中。
西界守将肖水源见西卞军队骁勇善战,一时无法,只有高挂了免战牌,派人至春绍国京城黎城,向国君唐百宁请求救兵。
冷歌见西界城上免战牌高挂,无论己方战将如何骂战,西界城门只是不开,一时也无良策。而后方齐贤大军已至,齐贤屡次派人来催促攻城。冷歌无法,唯有准备攻城器械,打算强行攻城。
冷歌所率先锋营是西卞国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兵,个个都随军征战了数年,作战经验丰富,于攻城一道也素有成绩。是以对峙了半月,在春绍援军到来之前,西卞大军便攻入西界城。西界城军民无一逃走,一直战斗到所有战士皆战死,方才不再抵抗。西界守将肖水源战斗到最后一刻,身上刺了十数根长矛,方才倒下。冷歌深受震憾,让人好生厚葬了战死将士的尸首,安抚城中百姓。西卞大军首战告捷,众人都是兴奋,一面布署防守,一面庆贺胜利。
朱玄冲全无喜乐之心,自初始他便觉这场战事定有蹊翘。是以,众人喜庆之时,他便找来萧谷生传授道法。萧谷生虽长于幽谷,却天资聪慧,学得极快。
如此,过有一年,西卞大军已攻克春绍国三十二大城的十六城,春绍国半片江山已入了西卞版图之中。冷歌所率先锋营屡建奇功,但每次作战皆有损失,是以营中将士多有更替。
朱玄冲虽每战必上,但都只立于场旁冷眼相看。冷歌虽多有袒护,却无法提拔于他。他本无心功名,也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每有战事,场中阴郁之气便随战事的停止而消释。他也曾多方查探,却始终不曾得其端倪。萧谷生倒是每每跃跃欲试,朱玄冲也不拦他,任他到沙场中厮杀。
春绍国君主唐百宁见江山大片沦丧,心中大急,忙令朝臣遴选能人异士。并承诺,若有人能助其保全国土,便愿与他共享江山。唐百宁是春绍国自建国以来,最为年轻的皇帝之一,年轻气盛,一心想让春绍国昌盛富强。却不想刚巩固好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便听探子来报,说是西方有西卞国已发兵攻来。也来不及训练军队,挑选将领,便匆忙排下布署。实指望能缓得三年两载的,便能招揽奇士,重整河山。却没料到西卞军队善战如斯,一年间便占去半壁江山。
眼见得西卞大军便要攻至黎城了,突然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揭了招贤的皇榜上殿而来。那老者自称是境内浔渺山明幻洞的修士,姓申名天言,得知国家有难,特来相助。唐百宁大喜,当下便要封其为征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