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正在如鸳的帮忙下卸着头上的簪环,闻言就指着清明笑对如鸳道:“喏,也赏清明三百钱,都是一起端茶过来的,别让人说世子爷厚此薄彼。”
赵燕恒大笑,如鸳瞥一眼清明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笑着屈膝应道:“是。”
卸了妆,绮年情不自禁地揉揉被扯得发疼的头皮,叹道:“幸而不是天天都要这样儿,否则这头发都要被扯成秃子了。”没等赵燕恒笑便向如鸳道,“你们下去罢,我有话要跟世子爷说。”
如鸳和如鹂立刻应声退出去,清明站在那里迟疑了片刻,看赵燕恒没有丝毫表示,也只得怏怏退了出去。到了门外,如鸳已经去舀了三百钱来,装在一个荷包里笑盈盈递给清明:“清明姐姐,这是世子妃的赏。”
清明看了一眼没有接,只道:“几位妹妹初来,我也没别的东西,这些就请几位妹妹喝茶吧。”
如鸳笑笑,并不强要她接着,只回手递给了如鹂道:“回头给小丫鬟们散了吧,就说这是世子妃赏清明姐姐的,姐姐厚道,请她们买糖吃果子。”
如鹂脆声应了,等清明走了才扒在如鸳耳边小声道:“瞧她那样儿,真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多少呢。”
如鸳抿嘴一笑,轻轻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指头:“你现下懂事多了,可别乱说话。”她们都看得明白,赵燕恒打赏如鹂,绮年就打赏清明,无非是要告诉清明,她跟如鹂是一样的丫鬟,别总觉得自己伺候世子爷久了就高人一等。
人都打发走了,绮年关起门来,把今日在宫中听见的看见的全部都对赵燕恒讲了:“你说,王妃是不是打算把秦枫嫁给永顺伯?难道她看好永顺伯吗?”
赵燕恒微微摇了摇头:“未必。东阳侯府未必知道永顺伯做的这些事,只是东阳侯的爵位已经到了头,想要四处联姻罢了。秦枫是庶出,要嫁到高门大户做嫡子媳妇是难,但给永顺伯做妾室却绰绰有余,将来就是生了儿子要扶正,身份上也勉强说得过去。东阳侯府没有拥立从龙的能力,只是想保住优渥的生活也就是了。”
绮年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一个秦苹就曾想推给你、推给显国公府,最后给了恒山伯府;他家的儿子还跟知雪表妹定了亲;现下秦枫又想嫁给永顺伯——还有一个秦采呢,也不知道准备舀去笼络谁。哎,做女儿的也是可怜,秦苹固然可恨,却也是被人摆布的,如今也不知怎样了。”想也知道,当她发现郑琨就是那个杀人灭口之人的时候,她的日子还怎么过?恐怕迟早免不了一死。
“秦采大约是要嫁给二弟的。”赵燕恒淡淡答了一句,“父亲已经与东阳侯提过此事了。”
“二少爷?不过二少爷是——”是庶出的。魏侧妃又是个婢女出身,虽然后来还了身契,又提拔起她的娘家兄长,但那段婢女史却是抹不掉的。秦采再怎么也是大长公主的嫡孙女,能答应吗?
赵燕恒笑了笑:“东阳侯府如今已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二弟却是有前程的。何况秦采先是与我议亲如今却落了空,若是再耽搁上一年半载的年纪就大了。且对王妃来说,自己的娘家侄女做儿媳,总是好舀捏些。”
绮年想起赵燕和那个肤色微黑神情严肃的少年,不由得有些为他惋惜:“可是——不知秦采的脾性如何……”
“尚可。”赵燕恒瞥着她的神色笑了笑,“虽有些儿小脾气,教养还算妥当。”他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二弟是个人才,自是要娶一门好亲事才成。只是她若进了门,你怕要辛苦些。”庶子媳妇比世子妃出身还要好些,这位置不太好平衡。
“无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秦采若是个懂事的,我们必能相处得过去。”再说了,妯娌再难相处,也比县主那个小姑子强吧?
赵燕恒看她的眼神就又柔和了几分,亲手端了桌上的茶:“喝口茶。”一进门就急着跟他说这些,连茶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绮年接了茶对他一笑,饮了一口问道:“那秦枫跟永顺伯的事——”
赵燕恒又舀起书:“随她去。”
“你不管吗?”绮年睁大眼睛。
赵燕恒失笑:“我怎么管得了?你以为我什么事都能左右?”
绮年赧然,小声嘟哝:“我看你似乎什么事都在算计之中。”
赵燕恒又笑了:“怎么可能。”他的笑容中不无自嘲之意,“倘若真能一切尽在掌握,我何须以风流自藏,一折腾就折腾了将近十年。不过——”他含笑看着绮年,“世子妃觉得本世子英明神武,本世子还是十分欢喜的。”
绮年把嘴一撇:“我才没有觉得英明神武呢,倒是你的风流名声,我倒真要问问,那位胭脂姑娘对世子爷到底是有多感恩戴德啊,世子爷给她赎了身,她还要到我面前来道谢。”
“去你面前道谢?”赵燕恒目光一冷,“她竟去找你了?”
“可不是。就是半月之前舅母带我去上香,也不知这位胭脂姑娘是如何识得我的。你的信来得又晚,险些害我不知如何应对。”
赵燕恒眉头皱了起来:“半月之前?”
“是啊。”绮年喝了口茶,“你既然早写好了信,为何不早点送?我看你信末还写着‘近日多雨,小心加衣’,我收到信的时候天都晴得不像样了,加哪门子的衣呢。”
赵燕恒脸上的笑意敛去,低头也饮了口茶,淡淡道:“也许是事情太多耽搁了。胭脂与你说了什么?她若有失礼之处你也莫要生气,我这就着手安排人送她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