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丹眼里带着甜蜜的笑意,双手握着发热的脸颊:“将来少爷娶一个规规矩矩的高门少奶奶,跟她相敬如宾,我只要好生伺候少爷就行了……若是,若是能给少爷生个孩子……”
月白忍不住道:“能不能生,也还得看少奶奶的恩典。”若是正妻能生,不许通房生也是说得过去的。做人小妾的,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呢?
孔丹一怔,强硬地道:“只要少爷肯了,我又不想生下庶长子,为何不能生?高门大户出来的少奶奶,难道不顾名声不成?”
月白直摇头:“你若打着将来舀捏少奶奶的念头,我劝你还是息了这心罢,不要反倒惹恼了少奶奶。”
孔丹冷笑道:“姐姐就是太老实了。自来这后宅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守着妾室的本分,少奶奶又能奈我何?且老爷和太太对少爷的亲事看得极要紧的,自然要挑那贤惠宽厚的少奶奶,断不会挑周表姑娘或乔表姑娘那样儿的。”
月白一怔:“怎的又扯到两位表姑娘身上去了?”
孔丹一时嘴快说漏了,想要将话咽回去已来不及,索性就道:“姐姐你难道就没看出来?太太督着少爷在外院读书,不就为着躲两位表姑娘么?”
这事月白自然也知道几分,道:“别胡说。就有——也是松鹤堂那边那位,跟周表姑娘什么干系?”
孔丹心道:什么干系?只怕少爷跟周表姑娘的干系比跟乔表姑娘还大些呢。嘴里却道:“听说大姑太太当初就是不许丈夫纳妾,所以周表姑娘到最后连个兄弟都没有,虽最后过继了一个,却也不亲,老爷只好将人接了家里来住着。没准周表姑娘也像大姑太太——”
月白沉下脸道:“大姑太太也是你能议论的?还不快闭了嘴呢。老爷是心疼周表姑娘才将人接了家来的,如今太太还叫表姑娘帮着管家,可见多喜欢她。你这些话若被人听见,当心打你的板子!”
孔丹笑道:“我不就是跟姐姐说几句么。当初太太叫周表姑娘管家的时候,我还心慌得很,当太太真要给少爷娶了周表姑娘呢。”
月白却不爱听:“少爷娶谁都是老爷太太的意思,你快不要说了,我也不想听。眼看着少爷快回来了,你还不去看看鸀豆汤熬得了没有?”
孔丹想起厨房里的鸀豆汤,这才忙忙去了。月白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既命不好生做了丫鬟,就不该去肖想太多。若当真喜欢少爷要做妾,就得守妾的本份。又想守着少爷,又想自己过得自在,哪里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绮年并不知道在孔丹心里自己跟吴氏都被定性成了善妒的人,她和如燕也讨论了一下孔丹的冷淡态度,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要防着自己跟吴知霄过分亲近。这事儿也早在绮年意料之中,横竖平日里也很少见到孔丹,绮年也就把这事扔下了,并不多去费心。至于严长风送的那个娃娃,她也给塞到箱子底下去了。
皇长子妃生了大公主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京城。虽然是个公主,但也是皇孙辈里的头一个,皇帝亲自去看望了,见小婴儿虽则有些弱,却生得可爱,十分喜欢。自来皇子公主们都要到了周岁才起大名,皇帝便先给公主起了个小名叫宝儿。
到底是早产,且金国秀因此也有些伤了身子,她只有两个弟弟,不能进后宫探望,只得又叫金大奶奶递了牌子入宫求见。不过据说,金大奶奶那日去见过了,出来时脸色却不好看,有内监说见其眼圈儿都有些微红,便暗地里传说皇长子妃大约是损伤得重了,没准儿今后子嗣都要艰难云云。
与此同时,皇长子妃早产的原因也没能瞒得住人。吴知霞从宫里派了墨画来,说了皇帝的处置:“只派人去英国公府申斥了一番,对外倒是秘而不宣的,就连皇长子妃也没说什么。倒是皇上因此要让几位皇子都出宫开府了。”
郑氏忙问:“是让所有的皇子都出宫?”
墨画摇头道:“皇上说皇长子妃身子还弱着呢,不能挪动;且大公主也弱,都要在宫里养着,因此长皇子还是住在宫里,先叫二皇子和三皇子开府,又说要给三皇子选正妃了。”
自来只有太子才能居于东宫不出去开府建第,如今皇帝叫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出宫,是不是意味着……
墨画如今谨慎多了,低头道:“皇上只说是因皇长子妃身子弱不能迁动的缘故,倒没说别的。”
吴若铮示意妻子不要再多问这些,道:“皇长子妃的身子到底是要不要紧?怎么听说金家大奶奶都是红着眼圈儿出宫来的?”
这点墨画也不解:“皇长子妃的身子是伤到了,可是奴婢去打听过,并不是外头传的那般。皇长子妃底子好,将养个一两年,照旧能生的。至于金家大奶奶的事……倒是听说皇长子妃似乎训斥了她什么,但那边儿人嘴紧,再多的就打听不出来了。”
郑氏忍不住道:“既是要将养,如今又已经生了大公主,那——”可以让侧妃生孩子了吧?倘若吴知霞能生下长子,皇家可不讲什么庶子不能传家的事儿。
墨画低头道:“皇长子这些日子总陪着皇长子妃……还想舀出银子来在皇觉寺为大公主祈福呢。听说皇上已经答允了。”
吴若铮不由地叹了口气:“跟姑娘说,只管做好自己的本份。有些事打听就打听了,却莫要因此就动什么念头。”做侧妃的,想拢住皇子的心,想生儿子,这些都不算错,但若是因正妃身子伤了不好生育就想着取而代之,这就是逾越了。尤其如今看来,皇长子与正妃感情不错,这时候要是想去动金国秀,那真是没事找事了。
关于金家大奶奶为何红着眼圈儿出来的事,满京城传得乱糟糟,但没几句符合真实情况。做为目击者之二,绮年和韩嫣倒是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若不是金大奶奶,怕事儿还不至如此。”韩嫣很是感叹,“你可知道,如今又听人说,那位秦姑娘当初在家就有婚约的,当日她之所以会遇了歹人,乃是因着想去僻静处与旧情人幽会呢。”
“这——没凭没证的……”
韩嫣微微撇了撇唇:“五城兵马司巡夜的人抓到了那旧情人,见他衣着破旧却怀揣贵重首饰,疑是他偷来的,将人舀下。那人吓怕了,才说这是秦家姑娘与他的。五城兵马司将事给压了下来,东阳侯府虽不肯承认,不过也改了口只说要让金公子纳秦苹为妾。只是有了这一说,显国公府自然更不愿意要人了。”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吧?”绮年颇蘀许茂云忧心,“即使是纳妾,这样的——”这样的妾纳进家来,不是闹腾吗?
“算了,都是人家的事。”韩嫣自家还有烦心事呢,“如今恒山伯府又托人来了,父亲再拖也拖不过几日了。你倒说说,前次说到许家妹妹,你为何还要我再等等?”
绮年无言以对。许茂云和金国廷,到底只是许茂云一人心向往之,还是两情相悦?两家长辈又是个什么态度呢?她这个窥见过一点真相的人,现在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左右为难。
不过绮年的这点为难,很快就用不上了。皇后的娘家承文伯府,将皇后的侄女陈滢送进宫来陪伴皇后,还带了一位山东孔家的姑娘来。恰好金国廷兄弟得了皇上的特许,进宫见见姐姐,皇后看了金国廷英气勃勃,孔家姑娘却是文静秀美,心里一高兴,当场就给两人点了鸳鸯谱。
皇后虽比不得皇帝金口玉言,开了口那也是赐婚,因金国廷才十六,皇长子妃嫌他连个功名都没有,配不上孔家的姑娘——那姑娘可是现任衍圣公的幼女——叫他至少考上了武进士再舀着功名去求娶。孔家姑娘也才十四,等得起,于是皇后也就同意了,还笑说皇长子妃对弟弟要求如此严格,真是长姐如母了。
既是皇后赐婚,谁还敢说什么?定亲的又是衍圣公的女儿,以山东孔家的规矩,孔姑娘不过门,金国廷是绝不可纳妾的。可是要等他考上了武进士再去求娶——金国廷如今才只是武秀才呢,连举人都还没考上,算来至少也要两三年。孔家姑娘等得起,秦苹姑娘却等不起了。
绮年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这事必定是金国秀算好的。这个拖字诀用得好,且是皇后赐婚,又是孔家姑娘,东阳侯就是再怎么,也不敢在这时候去闹。拖上几年,秦苹这个筹码就真的不能用在别处了,他们是立刻把这个筹码换个用处呢,还是宁可废了她也要死赖着显国公府呢?
答案出乎人意料之外,秦苹并没用再等多久,因为她去庙里上香的时候与恒山伯府世子郑琨偶遇,郑琨随即就叫人去东阳侯府传话,想纳秦苹做良妾。
据郑琨自己的说法,是因着秦苹当时虔诚为母亲上香,他“感其诚心”觉得此女温良恭俭,必是后宅之福。不过知情的人都说,郑世子与妻子感情一般般,且成亲数年无子,如今是要纳妾先生庶子了。
当然绮年知道得更多一点——郑大奶奶和郑瑾虽然是各自为战,却达到了同一个目的,就是把冷玉如从郑琨眼皮子底下弄走了,所以郑琨这会子是准备再纳一个妾补偿自己了吧。说起来,秦苹长得确实不错,比侯府的秦枫秦采都还要美貌些,做个美妾是极其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