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如来得最早;却是绮年下帖子请来的。吴知雯本与她不相识,又与郑瑾不睦,自然不会招待。冷玉如也不在意,拉了绮年一边儿去,自袖中摸出封信来:“韩嫣来的,大骂你到了京城这些日子也不与她去封信呢。”
绮年好笑:“她倒急。我刚写了一封托人送了出去,怕还有些日子才能收到呢。”舀起信来急急地看完了。果然韩嫣信里絮絮叨叨问寒问暖,末了就大骂绮年没良心,明知道她在成都急得火烧火燎,也不知道赶紧来封信。
绮年看完,觉得眼眶酸酸的:“还是你们惦记着我。”
冷玉如也担心:“那日杏林的事究竟怎样了?我回去也被禁了足,嫌我招惹了国公爷家的公子,今日你若不下帖子,我也出不来。”
“无非也是禁足,没什么。倒让我好吃好睡了一月,连字也练出点模样来了。”绮年轻描淡写带了过去,“走,我们席上去坐,今儿还挺热闹的。大舅母已说了,让我多留你一会,好生说说话。”
“你大舅母看着倒是个宽厚人。”冷玉如压低声音,“不过你二舅母那一家,连着你那位表姐表妹,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绮年失笑:“雪表妹是厉害了点,不过年纪小罢了。霞表姐其实也还可以,只是这里头有上一辈的过节,她们对我倒也是和颜悦色的。”
冷玉如嗤了一声:“你啊,看谁都是好人。”
绮年笑着拉她:“走,席上去。这些人我们许多都不认得,难道还要阮家表姐来招呼客人不成?你若认得,少不得帮帮我的忙。”知霏小,还不曾很出去交际过;知霞知雪才从山东回来,今日知雯自然没有时间自己招待客人,若是没个帮忙的,说不得还真得要阮盼来出面了,那可不大像个样子。
冷玉如虽哼了一声,到底还是跟着绮年过去了。绮年自己也并不适合出面,将冷玉如引给知霞认识,由她帮着,让知霞出面招呼满席的姑娘。
到底都是年轻姑娘家,没一时也就熟了些,彼此说起话来。吴知雯邀请的几人父亲官职虽也不低,却都是庶女,下剩的客人里也有是嫡出的,却都是父亲在吴若钊手下低低的做个小官,特意来讨好的。倒是许茂云与丁仲宁联袂而来,颇出绮年意料之外。这两个是正经的嫡女,丁尚书不说,许茂云的父亲也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官员,按说跟知雯真不算一个交际圈子里的人。
许茂云倒是很大方:“家父昔年是吴老太爷的门生,前次上巳一见,茂云也仰慕吴家姐姐的诗情,自然要来的。”转头看着乔连波笑,“当初说好了把画儿给乔家妹妹,好求一块帕子的。今儿我厚着脸带着画儿来讨了。”
乔连波红了脸,忙道:“许姐姐若不嫌弃,先舀一方回去用,容我看了姐姐的大作慢慢地再照着绣几方。”
丁仲宁捂着嘴笑:“慢慢地绣才好,茂云是个急性子,偏要吊吊她。”
许茂云又要掐她的脸:“看着你姑姑不在,就来闹我!”
阮盼也笑:“意如怎的不来?”
丁仲宁摆了摆手:“姑姑这些日子被拘着学规矩呢,可没时间管我。祖母说了,虽说选秀只是去走一趟,也不能在规矩上丢了家里的脸。”
吴知霞微微一怔:“选秀的事已然定了?”
丁仲宁也一怔:“可不是,前儿就下了明诏了,六月中就要选。吴伯父在礼部,这事正是礼部管,难道姐姐们不知道?说是今年并不要人多,只从四品及以上官员家年满十三岁的嫡女参选。”
绮年一听就明白了。圣旨里说的是嫡女,吴知雯却是庶出,不论她有没有这个心思,听见圣旨肯定又要心里不舒服,因此吴若钊才没有在家里提。至于二房那边,估计是觉得吴若铮横竖再有个十天八天就回京了,到时候直接跟他说便是。反正离着选秀还有近两个月呢。
“这选秀的规矩到底有多大?意如姑娘都要回去再学规矩?”绮年眼看知霞姐妹两个脸上露出带点讽刺的笑容来,赶紧装痴卖傻地把话头转开。
许茂云心直口快:“咳,皇宫里的事,还不都是那样儿。就说行个福礼,连膝盖弯几寸也要挑剔,麻烦着呢。”
“那许姑娘是不是也要去?”绮年看许茂云这大大咧咧的样儿,颇担心她的礼仪问题,“万一差了些,不会被责罚吧?”
“不会。”许茂云一挥手,“我是今年八月才满十四岁,大家看着就叫一声姐姐或者妹妹吧,叫许姑娘多生分。其实依我看,宫里头那礼节也就是那样儿。反正我又不要选进去,到时候裙子一遮,谁还真来看看我膝盖弯得对不对呢?”
阮盼赶紧咳了一声:“妹妹,宫里头的事可别这么说。”就算你不想进宫,也千万不能说出来。
许茂云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藏到绮年背后去了。绮年是真喜欢她这样儿,拉着她的手从背后把她拽出来:“许妹妹这个性子——我在成都的时候有个好朋友,若是你们能见着,一定投机。”
许茂云嘻嘻笑道:“姐姐不嫌我口无遮拦就好啦。在家里我娘一天要骂我十几次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阮语坐在乔连波下首,看着阮盼转头与吴知霞姐妹说话,小心翼翼探了探身子,低低向许茂云道:“许姐姐,早听说姐姐的画好,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也开开眼?我也常想画几笔,只是画不出风味来。”
许茂云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不成?只是我的画也不敢说好,只是会画几笔写意罢了。阮姐姐的工笔就是极好的,妹妹放着家里的师傅不拜,怎么倒来找我呢?”
阮语低下头,微微红了脸:“我不会工笔,母亲总说我没耐心。”
这句话甚得许茂云心意:“我娘也是这般骂我的。”
绮年忍不住好笑,让那两个去讨论写意花卉,自己跟冷玉如去说话:“下帖子的时候,倒怕恒山伯府那两位姑娘不来,也不许你来。”
冷玉如嗤了一声:“这些日子用不着我,郑大小姐在预备着下定呢。”
“怎么,要成亲了?”
“说是打小儿订的娃娃亲,是西北大将军张家的儿子。因着要远嫁,在家里发了好几日脾气了。我家那位姨娘倒巴巴的想让我去劝呢,还是恒山伯夫人怕传出去不好听,没让我去。”
“不是打小订的亲事么?要发脾气不早发过了?”
“从前不是想着调进京来么?听说最近西北又不大好。加上广东那边剿海匪那等风光,大将军如果不打出点样子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