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小鬼
谋害帝嗣一事,情节严重;查;一定要查。太后和皇帝一个意见,宫内有人竟敢拿布料做文章,实在是罪大恶极。
皇后得知消息,第一个喊冤;后宫大小事情繁多;哪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她基本是下命令;吩咐下面人去办;没什么问题再到她这来汇报签字。皇后掌权期间;她将宫里所有事情的监督管理工作交给常嬷嬷,常嬷嬷肯定比她更清楚个中明细。
问到常嬷嬷;常嬷嬷也喊冤。
皇帝现有的子嗣就一个乾皇子;如今正是皇家急需开枝散叶的时候,任何人敢拿这件事做文章,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常嬷嬷日子过得正顺,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谋害皇嗣,她可没那么大的胆。
太后找她问话的时候,那个哭天抹泪啊,那个泣不成声啊。信誓旦旦表明自己没有做手脚,若所言有假,甘遭天打雷劈。
没有十足的证据,常嬷嬷又是宫里头的老嬷嬷,随意定罪也不妥当。何况,常嬷嬷若定罪,皇后那里也难逃其咎。毕竟,常嬷嬷对皇后可是一条心,常嬷嬷办事,必是得皇后许可。想到皇后最近还算安分,再说,幕后之人估计就是冲着皇后来的,如今更是不能说风就是雨,乱了阵脚贸贸然定皇后的罪。
太后微微沉思,要查,但不是先查皇后。如果真发现和皇后有关,最后查也一样。
怎么查,布匹的来源开始查。后宫的布料统一由尚服局采买分发,出了这档子事,尚服局第一个逃不了。
赵随带着人马风风火火奔到尚服局,苏尚服早已等候在门外,战战兢兢,惴惴不安。
见赵随过来,苏尚服恭恭敬敬道,“赵总管,布匹服饰具 由甄司衣负责。甄司衣这几日早出晚归,行踪诡异,轻易见不到人。我这就去她 找找,如果人在,立刻带过来交由您审问。”
赵随仔细观察苏尚服神色,虽然有些惧怕,但并没有做贼心虚的慌张之态。挥了挥佛尘,让苏尚服去寻人。
不一会儿,回廊尽处的屋内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是苏尚宫的,赵随心底一突,暗道不妙。循着声音小跑过去,但见门口大敞,苏尚宫瘫坐在门槛边。而屋内,甄司衣白衣枯槁,吊在半空中,脚边的木凳踢倒在地。系在房梁上的白绸布紧紧勒着女人的脖颈,女人双眼突出,舌头外翻,死状骇人。
赵随心下一沉,非常懊恼。可恶,慢了一步,线索又没了。命令身后几个小太监将尸 弄下来,平放在地面上。
赵随拿了条帕子将甄司衣脸部盖住,自脖颈开始检查,脖颈上除了白绸勒出的红痕,并无其他手印掐过的痕迹。脑部没有撞击留下的肿块和血迹,身上也是完好,看来可以排除他杀。赵随收回手,又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擦擦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判定为畏罪自杀。
可她一个小小司衣,哪来的胆子谋害皇嗣。
“甄司衣生前有没有冒犯过德妃娘娘,受到什么惩罚。”赵随问道。
苏尚服惊魂未定,抚着 口轻拍,强迫自己安定心神。脑海中迅速翻找有关甄司衣的事情,
来回琢磨几遍,发现确有蹊跷。
赵随见她神色有异,清了清嗓子,严声喝道,“苏尚服有事赶紧道来,耽搁了时辰,你我都担待不起。”
苏尚服连忙应诺,整理思绪,把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和盘托出。
德妃对着装要求颇高,每回甄司衣送过去的布料或者成衣,她都要挑三拣四,指出这不对那不对。不是说换布料,就是要改衣服。往往折腾个三四回,德妃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不再挑刺。
长此以往,再耐心的人,面对如此龟毛的德妃,都会怨气载道。甄司衣明面上不敢说,私下里却跟自己的下属典衣抱怨过好多次。有一次,甄司衣实在是烦透了德妃,就为了衣服上的一点小花边,来回改了四五次。大冬天的,从早到晚,几乎就在尚服局和德福宫的路上来回奔走。甄司衣身 又不是很好,有些吃不消。改了最后一次,让典衣送过去,想着德妃应该满意了,自己就没有亲自过去。
岂料,躺下还没一个时辰,德妃的女官紫绢过来了。把衣服扔到床上,神情倨傲,狗眼看人低的模样。说是甄司衣藐视德妃,派个典衣到德福宫,是觉得德妃的名头不够她亲自接见,还是对德妃有所不满。话说到这份上,甄司衣纵使真有不满也只能忍,赶紧套了衣服赶去德福宫。
彼时正黄昏,甄司衣候在门口等待德妃传话。紫绢出来,说德妃头痛,已经睡下了,要甄司衣在门外等着。等德妃醒了,再传唤。甄司衣当即就明白过来,既然睡了,又何必把她叫过来。德妃这是想法子给她树威风,存心整治她。甄司衣有苦难言,只能捧着衣服安安静静等在外头。
从黄昏落日等到天色近乎全黑,然后无边的夜色笼罩穹窿,黑得人绝望。是夜,冷风呼啸,一阵又一阵刮过,天际开始飘雪,从小小一粒到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很快,甄司衣头发上,脸上,身上落满白色。直到彻彻底底成为雪人,一动不动。值夜的宫女偶然过来探看时,甄司衣早就失去知觉,直挺挺立在那里,浑身冰冷。
宫女连忙进屋禀告紫绢,紫绢出来查看,进去回禀德妃。后来是几个小宫女把甄司衣抬回尚服局,也是那次后,甄司衣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后来,每每谈及德妃,甄司衣眼中的恨意不是作假的。
听完故事,赵随情绪复杂。如果这甄司衣真的心怀怨恨,那么她利用职务之便,对德妃下手,倒还说得过去。就怕没这么简单,也许有同谋,也许涉及更大的阴谋。
赵随一时没了主意,嘱小太监留下来安置甄司衣后事,自己则回去向皇帝和太后禀告。
此时,皇帝正在太后宫中,乔嫣然随同充当陪聊。
赵随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明白,主子们认真听着,神色各有不同。
太后 手腕的串珠,眼睑埋下青影,平平板板道,“要说德妃的 子,确实让人吃不消。可她一个奴才,谁给她的胆子,竟敢谋害妃子谋杀皇嗣。死了倒也罢,免去刑罚杖责。幸好德妃的胎儿保住了,终究是佛祖保佑。既然凶手已经畏罪自杀,事情就此打住。德妃那里,皇帝也去说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宽厚做人,总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