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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部分(第1页)

也!朕因童谣所惑,心胆俱慑;闻素父一席话,如释重负矣!素父可即为朕草诏。朕前次未曾入园,可令大驸马随朕一游后,将扰素父之饭,须以素父每日自膳之馔进,若加一品,朕即断断不食也。”素臣领旨,令文恭等清园,唤出凤儿随驾,自己忙去草诏。

天子入园周览,来至星台,见台下石级边俱围以木栅,栅门封锁,封皮上标着”二月初九日封”字样。天子问凤儿:“此台系朕特建,与汝母子观星望气者,何以封锁至今?”凤儿奏道:“臣父因台上可见宫中,故行封锁,惟许臣母一人得上。臣母因家冗未登,故仍是原封。”

天子令开封上台,问随来宫女、内监:“那一座是乾清宫?那一座是交泰殿?”直问到仁寿宫止。女官等定睛细视,逐一指出。天子谛观大笑,问凤儿:“日与地孰大?”答曰:“日较地大五倍有余。”问:“地与月孰大?”答曰:“地较月大四倍不足。”天子道:“如此,则月比日小至数十倍矣,何能掩日而使蚀耶?”答曰:“日行三限,较月行三限,俱约高至二十倍。高则大者觉小,下则小者觉大。故能掩而使蚀也。”问:“日月蚀有定算乎?”曰:“有定算。”问:“古何以有当蚀,不当蚀而蚀?”曰:“此历官之误耳!”问:“既有定算,何用救护?”曰:“古人几杖盘盂有铭,皆以警其心也;况日月相凌,天象可畏也!”

问:“今历有误否?”曰:“有误。”问:“何以致误?”曰:“误在差数不备,实则视测不明,并以椭圆为浑圆。”问:“椭圆如鸡卵乎?”曰:“诚如圣谕。”问:“鸡卵子外何物?”曰:“无物。”问:“何以知为无物?”曰:“见者为有,不见者为无,**之外,存而不论,不可得而见者,亦不可得而有也。”问:“山海之高深可测乎?”曰:“山高可测,海深不可测。”问:“何故?”曰:“亦由有见有不见也。山高可见,故可测;海探不可……”凤儿说到那里,顿了住口,随改说”海深不可视,故不可测。”天子觉有缘故,问”何故顿口,而改见为视?”凤儿跪奏道:“礼云:“二名不偏讳。若一语内全犯太上皇帝御名,臣实不敢!”天子登时汗流浃背,满面发赤,愧谢道:“卿智而知礼!朕不如也!谨受卿教,不敢得以童子视卿矣!”自此以后,天子皆称凤儿为卿,不敢以尔汝称之。各女官、内监见天子如此致恭,都面面厮觑,惊异失色。

天子下台,至补衮堂坐下,解开龙袍,裹凤儿于怀,祝曰:“愿推卿之心,以置朕腹,使朕得增长志意如卿也!”素臣两诏写完,自内趋出。凤儿忙要下地,天子故持不放。凤儿道:“皇上有旨,令素父勿跪。”素臣认是真旨,鞠躬献上。天子看毕,交素臣缄封,令内监驰付怀恩用宝。因问凤儿:“卿虽多智,乃可面矫朕旨乎?”凤儿道:“臣可跪君,父不可跪子。陛下持臣,使得罪于父,而归过于君。臣故行权矫旨,正父子之伦,实以全君臣之义,宁受矫诏之罪也!”天子道:“朕故持卿,欲观卿智。微卿言,朕亦降旨如卿意也!”因放下凤儿,向素臣述知前事道:“聪慧若此,而亦不得列于智囊,则智囊之智可知矣!朕得此两快婿,何幸如之!”素臣顿首谢。

早膳已到,天子看是鱼肉蛋腐四色,道:“素父何俭若此?”文恭奏道:“此尚是宣成君之奉,公相则更少一荤矣。”天子道:“素父乃以天下俭其亲乎?”素臣奏道:“臣母云:每食四簋,古人以养贤之隆礼,不许臣过其数;而或腐或蔬,又必欲供以一素。非臣之不能备物也。”天子叹复良久,深赞豆腐之美,虽珍错何以过之。

膳毕,水夫人率同古心、阮氏及田氏等,出厅朝见。天子赐水夫人坐,令诸人俱退。问:“婢仆自赐媵而外,朕所未见几人?召来一见。”于是文虚、文媪、张顺妻沈氏、紫函、冰弦、秋香、晴霞、生胜俱出朝见。天子见沈氏已有冠帔,文虚、文媪受文恩诰封,已服一品冠带,将紫函等五婢,俱赐宫人冠服。向水夫人道:“闻诸婢俱有才貌,朕于榜下,欲择少年无妻者婿之,故一见,以为相女配夫之计耳。”紫函等不肯离水夫人,俱俯首垂泪。秋香更哭跪奏:“愿终身不嫁,伏侍太夫人,不敢奉旨!”天子沉吟道:“男婚女嫁,乃常礼也。素父当劝谕之!”因即发驾回宫。

初一日黎明,金砚领诏赴滇。素臣假满入朝,天子留入便殿早膳,亦有一碗豆腐,向素臣道:“真佳味也,不扰素父,将终身失之矣!”天子传上皇恩旨,赐两名降职太监,专司大门为门监。一名是冒神功,因广西失守,撤回降职;一名是廖去病,因采选秀女得财,发觉降职。冒神功要来与叶豪等同事,已觉赧颜;廖去病是拷打逼诈过素臣的,更加羞惧。随回府中,叩见水夫人及各位夫人及公子,好不惭惶。素娥,湘灵都是跪着廖监,受他凌逼的人,做梦也想不到,今日反来磕头,口称奴婢。正是:

狐威假虚曾惊兽,鱼服闻雷已化龙。

三月初一日,吉于公、韦杰、易彦到京。素臣因于公系本府长史,家口不多,就住从屋;韦、易二人听其另住候缺。初三日殿试,素臣回避。初五日传胪,天子特召入朝,坐于屏风之内,把三个卷子递与,说道:“三卷俱佳,而首卷尤简括精当,非深于韬钤者不能!且两卷俱截然三策,首卷独策天时,则绾地利人和;策地利,则从天时落脉,结归人和;策人和,则双绾天时地利,发明孟子之意,独操兵甚之原。读卷官皆推为压卷,朕亦定为状元,素父以为何如?”素臣揭开第一卷看时,见是龙儿笔迹,呈卷急奏道:“此卷字迹,有类臣子,臣不敢奉旨!”天子道:“正为是文龙之卷,故欲素父亲见三卷之优劣,以见朕之非阿私耳!”

说毕,便要填写名次。素臣俯伏于地,激切奏道:“以纨绔乳臭,压天下英才之卷,遏贤关而沮士气,臣死无日矣!”天子亲手挽起,谅其诚恳,因倒下一卷;素臣力争,遂置第三。素臣复力辞道:“鼎甲内臣子断不敢居!”天子重违素臣之意,只得复降一名,太息道:“他人以门户升,而世子以门户降,岂不惜哉!”

鸿颜寺传唱:一甲第一名谢迁等三人上殿。天子谓谢迁道:“卿屡辞职,欲大魁天下耳,奈已被八岁儿得之。非素父力争,则卿志不遂矣!”因将龙儿之卷与看。谢迁初不肯信,及见龙儿三策,不觉咋舌惊魂。忙俯伏于地道:“臣自揣制义不如王鏊,策问或可争胜,故妄想夺魁。不料文龙之文,雄博精要若此!伏乞陛下仍改文龙为元,臣不敢颜居其上也!”天子道:“卷已填定,安可改乎?”因即令上鳌。复问榜眼田宝道:“卿年若干?曾否受室?卿父何名?曾否通籍?镇国公夫人田氏,亦籍彰德府,是否同族?”

田宝道:“臣年十七,已有妻室,臣父田鸣,通籍为翰林侍读。素臣妻田氏,即臣胞姊。”天子大喜,顾谓素臣道:“甥舅同登,殊可喜也!前日造府,何不令其见驾?岂素父亦避嫌乎?”素臣因将屡次访寻不着,及麟儿逆料之言奏知。天子因问田宝,田宝奏对,与麟儿之意符合。天子拊掌道:“知舅者,莫若甥,朕喜得两端士矣!”复谓探花王鳌道:“素父荐卿制义为本朝第一,会试已验其言;惜策问步逊,非素父力争,则不得鼎甲矣!”王鳌俯伏谢。

鸿胪寺复唱传,二甲第一名文龙等八十二人上殿。天子谓龙儿道:“卿卷已定元。为卿父力争,降居第四。但状元本为卿物,宜一体占鳌,今科分作大小状元可也。”

本朝令甲:状元冠服,俱由宫中制造,因不知身材长短,故袍皆制长,而不缝边。至胪传之日,宫女二名,一捧宫袍,一捧剪尺针线,在殿伺候。俟传出状元,便替他披袍在身,扶上鳌头。宫女跪于鳌旁,将金剪剪去两袖及袍边多余之绸,用五色彩线缝好各边,故得称身。本科因有八岁进士,皇后复令宫人预制小冠小袍,以防着龙儿。宫人见点了谢迁,已打帐仍捧回宫;忽听旨意,要一体占鳌,便忙把龙儿袍上鳌头,裁剪宫袍,登时缝好。一样插戴宫花,与大状元谢迁,同出长安门挂榜,去赴琼林宴不题。

素臣退朝,禀知水夫人。水夫人道:“我向来知道五个孙儿,武艺以龙儿为道,文章以麟儿为首,天文首凤,地理首鹏,诗赋首鳌。会试墨卷,媳妇说是抄你岁考文字,怎殿试三卷,又足压卷?”田氏道:“试三策,龙郎也说是抄相公的。”

素臣道:“我并未做过此三策题问。怎说是抄我的?”田氏道:“龙郎说是抄相公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一篇孟义,他把来扯长了,化作三策。”素臣大笑道:“这小奴才好造化,怎偏撞着对头帽子!皇上说别三策不能联络,龙郎一卷贯穿说得法,却是这个缘故!我记得这篇孟义,也是考作,是十几岁上不取县名的文字,几乎被他骗了一个状元来,真怪事也!”水夫人太息道:“考三等文字,可中会元;考县名不取文字,可中状元!古人说:功名到手,方见文章。本朝百余年来,不知许多元魁文字,埋没落卷之中,真可叹也!”水夫人等正在慨叹,廖监传进钦定赐婚名单,说是内阁奉旨抄送。看那单时,是:

冰弦,赐配南直华亭县进士虞挥;秋香,赐配云南蒙田县进士凌虚;紫函,赐配浙

江乌程县进士禹陵;晴霞,赐配南直无锡县进士倪又迂;生胜,赐配北直宛平县进士国

无双。

时诸婢俱在房中,紫函、冰弦、晴霞、生胜各掩面悲啼;惟秋香呆着,并没戚容。水夫人暗忖:我托飞娘劝化,想已回心。因劝慰紫函等道:“婚嫁大事,况你们所配四人,内三人与吴江切近,一人又与赐第切近;与我等虽离而实不离,何用悲泣也?”一面吩咐田氏等为诸婢整备嫁妆,阮氏替秋香准备,差文敏去探听赐婚日期。方与素臣斟酌遣嫁之礼,忽见田氏房内夏蒲飞跑进房,报道:“太夫人不好了!秋香往后园投了湖了!”水夫人等俱如冷水浇背,震栗不已。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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