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航的声音有些低,他知道,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平淑,他明明什么都清楚,当初却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离开、选择了不孝!他以为平淑还有邵文,却没想到邵文阴差阳错去了首扬身边!
平淑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看到顾知航连头都不敢抬起、不敢看她一眼,心都在发颤,有些僵硬地勉强笑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哪!……”别过脸,匆匆走出病房。
医院是个冷漠而残酷的地方,充满了生离死别,每天都有人没能坚持下去,每天都有人含恨离开。
一个中年妇人在医院后园的长椅上静静流着泪。
在这个对生死司空见惯的地方,不会有人上前安慰,甚至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平淑没有很失控,一个人坐在后园安静的长椅上略微低垂着眼帘,任由大颗大颗的泪水打湿衣服,哭得无声无息。
在亲眼目睹首扬被杀之后,她只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两个多月前,顾知航生日那天晚上,方勤志突然急匆匆送来一份巨大的蛋糕,说是“爱在拉斯维加斯”蛋糕店接到跨国电话、有人为顾知航定制了他们店的招牌蛋糕!
第二次,就是顾知航回来!
当初精神崩溃,被确诊为间歇性精神疾病,她没有哭;
顾知航病危一天下达四次病危通知书,尚在病床上的她全都看到,她没有哭;
独生儿子只字片语都未留下,带着重伤突然离她而去,她没有哭;
赵房名他们出动黑方k和医院以及警方强行对抗,制止大夫将她关进精神病院,她没有哭;
周正衣不解带地在她的病床前照顾,却被妻女家人大闹到医院,几乎又成为a市的一件丑闻,她没有哭;
古贝诺斯群龙无首,外界舆论内部动乱齐齐爆发,拖着病体重新接管公司,她没有哭;
外有公司需要打理,内有两个小包子需要抚养,偌大的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全靠闫眉司琦他们一群人轮流帮忙操持,她也没有哭!
可是现在,顾知航只用很轻的声音对她说出一句简短的“辛苦了”,她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压抑!
她不是不想哭,更不是电视里狗血的说法——泪已流干、不会再哭!
她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哭去委屈去宣泄去悲恸!
偌大的顾家,她原本幸福完整的家庭,只剩下她一个人——
如果她不坚强,如何给顾知航撑起一片支撑下去的天?
如果她不坚强,邵文有天回来该怎么办?
如果她不坚强,她要怎么为最爱的两个儿子守住这个家?
她并不后悔当初同意并支持顾知航和首扬结婚,她却万分后悔自己当初为了不让罗抿良起疑而没有去圣彼得堡陪重伤的首扬!
如果不是她被抓,首扬也不会回来救她,更不会被他的亲生父亲亲手开枪打中!
她更后悔,为什么没能更早地告诉罗抿良,扬扬、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平淑的双唇都在狠狠哆嗦,她现在最心疼、最放心不下的……依然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她直到现在都不敢在她的儿子面前提起关于首扬的一点一滴!
她根本不敢想,这三年她的儿子是怎么一点点捱过来的!
伤口总会结痂痊愈,可是亲身经历的伤痛呢?要如何才能痊愈?
她的儿子,她那眼睁睁看着爱人在自己面前“惨死”的痴情儿子——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取首扬能完整回到儿子身边!
滚烫的泪不断落下,让这片冷漠之地的安静透出点点心疼的伤。
一片干净的纸巾无声地递过来。
“……谢谢。”平淑没有抬头。
有人轻轻坐在她旁边,带着一阵清新的香水味。
“董事长。”
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花,平淑通红的双眼动了一下,是夏菲南。
“菲南,你怎么会在这儿?”平淑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