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神情轻松地大踏步地走着,不规则修剪的头发甩在耳朵后面。
玛丽安娜跟在她旁边。“玛格丽特?——你要去哪儿?”
“就沿着这道儿走。”
“哦,可是——像我刚才说的——这是妈咪和爸爸的私密房子,而且他们不愿意——”
“但是他们不在家,不是吗?”
“不在,可是——”
“是吗?”
“可是——”
玛格丽特·萨多夫斯基大胆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玛丽安娜几乎没有醒过神来,更不用说做出反应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有教养的女孩该做什么呢——强行阻止她的客人,哭喊救命?
可能此时玛丽安娜想起了那个丢失的金器,它的神秘失踪。
凯洛格夫妇的套房包括一个接待室,附带一个女士更衣室;一个浴室;卧室,布局很优雅,装饰有“新希腊”时期的古玩,一张特大的床,很炫耀;一个男士更衣室,墙上的门关闭着,倒是天窗半开着,好像一个女仆正在收拾房间。
玛丽安娜说,求着说,不是很敢碰这位入侵者的手臂,“哦,亲爱的,哦,玛格丽特,我想我们得走了,如果妈咪知道了她会很不开心的——”
玛格丽特在凯洛格先生的更衣室里踱着,好像没听见似的。她对其中的一个壁橱大为惊奇,里面摆满了深色图案和斜纹的毛纺套装;而另一个壁橱则放满了浅色图案和斜纹的套装;再有一个则整齐摆放着运动衫、衬衣,都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还有一个摆的是鞋——时装鞋、运动鞋、拖鞋——成双成行地摆放着;还有一个是放领带的,一系列的领带,从浅色的到深色的。这么多!这么高级!
“哦,玛格丽特,请——”
在其中一个壁橱内的顶部挂着一打帽子,可以看出这些帽子不再被喜欢。有高尔夫帽、浅顶软呢帽、硬草帽、黑色的板球帽——玛格丽特用食指将板球帽勾下来,转了转,笑着将帽子戴在她那长着金色头发的小圆脑袋上,走向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形象。这顶帽子对她来说太大了,但是很漂亮。是的,正好。
镜子是落地的,光线从几个法式拱门穿过房间射过来,照到玛格丽特的脸上,她的高而平的颊骨上,她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在镜子里搜寻着玛丽安娜·凯洛格。
玛丽安娜带着孩子般的惊恐和激动两手轻拍着她的嘴,短促地叫出了声——“哦,玛格丽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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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迎风”(6)
玛格丽特恶作剧般地转过身,向她跳将过去,拍着手掌吓唬道:“爸爸会逮到你,甜心——看看外面,爸爸来逮你啦!”
玛丽安娜跌跌撞撞地后退着,一只脚缠进了一个鸭绒垫子里,就像床上盘着一条大蛇。她尖叫着,狂笑着,好像被挠了胳肢窝,跑进旁边的一个房间。玛格丽特戴着黑色板球帽,狡猾地斜着一只眼睛跟踪着她。一把古玩樱桃木椅子被撞得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一个陈列家庭相片的桌子被打翻了,此时,一位女仆圆圆的、惊讶的脸像个气球似地出现在门口。两个姑娘谁也没有留意,谁也没有看见那张脸。玛丽安娜还在飞跑中尖叫着,玛格丽特毫不留情地呲着牙追着。她们在无处可逃的女更衣室里大声吵闹着,奔跑着,一会儿跑向带玫瑰色的镜子尽头,一会儿又冲进了一个不通风的女性香水间——里面有滑石粉、香水、手霜、头发定型剂、除臭剂——在这里,玛格丽特抓住了玛丽安娜差不多长到腰间的马尾辫,假装要亲吻她,大笑着,一不留神失去了平衡,跌倒了,正好亲到了她,其实是撞到了她的嘴唇上,嘴唇后面坚硬的牙齿强有力地顶击着玛丽安娜的嘴。
“——告诉过你了,不是吗?——爸爸会逮住你的!”
四、牵制战术(1)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不是说它的消逝,它好像是无限的,就像你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隧道,而你已经忘记它的开始,但是,你会突然发现它又是有限的,某一段时间已经消逝了,而且无可挽回。
笔记本。自白。1956年的春天,没有别的,只有一些片段和胡乱潦草的记录。有些目录刚开始但又突然中断了,好像作者失去了心境,或者是被阻止了······有些信是这样开始的:长腿,请宽恕我让你和“狐火”帮走下坡路。结尾是:长腿,请不要那样做,我知道你是勇敢的,而且是为了我们能得到最好的,但是绑架是非常严重的,那是死罪。当然,这些信没有寄出去,甚至就没有写完。
大事年表记录着发生了什么事和发生这些事后面的动机——马迪·沃茨,她被从奥德威克的房子里赶了出去(“流放”是“狐火”帮的一个密码,如果姑娘们投票给谁,那她就会被赶走,不过长腿从没有让这种正式投票方式发生过,只有马迪是应司令长腿的邀请而离开的),因此,她后来住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只知道她的零星消息,现在还是从报纸、证词等途径知道的,而且还是因为我自己(成年)的原因,在那次惨案以后好多年。
如我先前所说的大事年表,也是自相矛盾的大事年表,事情发生了,却没有记录进去。你知道,你应该说说它们,因为它们真的发生过;它们是历史的一部分;但是它们却没有被记录!就像给一堵墙抹墙灰,所有那些裂缝、撞破的地方、洞等都应该覆盖,但却不能 覆盖!
因此,我要列出这些目录,是马迪·沃茨记在笔记本上的,有关另外一些无甚关联的题材,正好直到绑架案发生的那个夜晚(1956年5月29日),许多发生在“狐火”帮身上的其他的事情好像是详实的,那时,马迪可能已经转运了。
条目:缪里尔的孩子。
缪里尔·奥维斯和她的女儿伊万杰琳:可怜的孩子这个冬天不得不接受第三次心脏手术,在布法罗①的一家医院。手术做得很顺利,大夫说正在监护当中,因此,你不会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即使他们自己知道也不会说。但是,缪里尔却身心疲惫,她体重增加了,看上去就像浮肿一般,头发打了结向下散落着,看上去比她的年龄要老二十岁……说上帝与她作对,耶稣也与她作对,捉弄她,她梦想自己会很特别,她的女儿会很特别,但是,现在她依靠政府的福利生活,在医院附近租一个地方住,因此,她又开始酗酒。长腿非常非常担心她,但是更担心那个小女孩,长腿老在说,那是她妹妹。
缪里尔欠了很多钱!长腿最终也没有讲出来,兰娜认为可能有五千美元。
马迪见过那个女孩几次,除了个头太小,不能像其他的孩子那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