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眼了,赶忙说:“这件事和楼君无关,我一个人去廷尉府就是了。请廷尉君宽贷楼君的冒昧之言。”
田听天道:“哼,不要多说了,一起去了再说。”他显得颇不耐烦。
这时一直沉默的陈汤突然道:“廷尉君,下走有一句话,敢陈说于君前。”
田听天愣了一下,不由得又重新坐好,问道:“你又是谁?”
“下走山阳陈汤,敢问廷尉君无恙,幸甚幸甚。”
“罢了,你有什么话说?”
陈汤道:“下走以为,萭君给自己的斗鸡取名‘廷尉’,并无任何不妥,窃以为萭君不但没有轻辱朝廷官爵的意思,反而是对朝廷官爵进行了大大的颂扬。”
田听天有些惊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陈汤赶忙再次伏席,道:“望廷尉君听下走说完,如果廷尉君仍不解气,下走甘愿下廷尉狱。”
田听天又哼了一声,道:“好,我看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陈汤道:“下走不才,自小亦尝学习经术,曾闻孔子说:‘鸡有五德,头戴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鸡所具备的这五种德行,下走认为廷尉君也同样具备无缺,下走当年在山阳郡时,就侧闻廷尉君仁勇兼备,精诚慎独,为朝廷士大夫楷模。今上曾经专门玺书褒奖廷尉君,天下士大夫都觉得与有荣焉。又且《论语》有云:‘吾日三省吾身。’廷尉君既精通律令,又饱读儒书,一定也会经常在内心省视圣人之言,以求自己的德行是否和那五德相配的。”
我心里暗暗吃惊,陈汤这竖子竟然嘴皮子这么厉害,果然有点佞才。想当初我给自己的鸡取名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道理,可是他竟能这样颠倒黑白,而且他的话中既对鸡称颂有加,又对田听天本人颇多赞誉,就算田听天想怪罪他,恐怕也一时难以翻脸。除非田听天想承认自己从来不读儒书,不省视自己的言行。可是他如果这么说,也就用不着当官了,大汉的官吏就算不以儒术闻名,《论语》、《孝经》却都是必读的。
田听天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可是,这似乎感觉终究有些不妥。”他有些犹疑了。
陈汤坚定地说:“毫无不妥,廷尉君知道,圣人最钟爱的弟子之一子路少时就曾头顶公鸡之冠,以示武勇。孔子还曾称赞他说:‘道不行,乘槎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又说:‘微由也,无以御侮。’廷尉君身为国之司败,乃是天子所倚仗禁绝奸人的大臣,不正需要像公鸡一样武勇,才能更好地保护君上的安全吗?下走以为,萭兄将自己善斗的公鸡命名为廷尉,正是应合了廷尉君受天子重用的征兆,下走以为,廷尉君不久将会高升。”
说到升迁,田听天脸色终于大大的舒展了:“真的吗?何以见得?”
“《孝经钩命诀》里说:‘公鸡为廷尉,吉,出入侍王,迁于乔木。’至于‘迁于乔木’,不正是将要升迁的朕兆吗?下走以为,这个吉兆一定会应在廷尉君身上。至于这位张喜君,去年曾经抱着一只高大的公鸡,来寻萭兄决斗,被萭兄的‘廷尉’一爪击毙,所以怀恨在心,构陷良善,下走以为如此奸邪小人,应该将他治罪。”
田听天自言自语地说:“很好,希望我真的能升迁。”他突然站了起来,道:“也许我错怪人了……这位陈君经术亨通,怎么会寄托他人宅第以求温饱,何不干脆到我的府中做事?以君之高才,还怕做不到二千石吗?”
陈汤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但是他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多谢府君美意,汤才疏学浅,岂足为府君的掾吏。等他日汤学业有成,希望能投奔府君门下,为府君的牛马之仆。”
田听天点了点头,道:“很好,仓促之间的确很难做出决定,陈君闲暇的时候,对我的建议还是多加考虑罢。”他转过头,对我说:“萭君,不是本府一定要刁难你,只是当今天子圣明,百僚都奉公尽职,你身为布衣,却仗着家富收留游侠,日日群居玩乐,不理正业,虽然本府暂时还不能确定你干过什么不法之事,可是本府觉得,你还是要注意一点自己的举止了。”
我脖子上冷汗不自禁的又沁了出来,赶忙伏席道:“府君指教,下走铭记于心,下走一定注意行止,不让奸人抓到把柄。”说着我又望了张喜一眼,他赶忙把眼光避开,显得颇为慌张。
第29节:萭章(6)
六
那天终于躲过了一难,我对陈汤的感觉愈发矛盾,虽然我感激他救了我一次,但是对他的巧舌如簧,反而越发讨厌。我不喜欢这么狡黠的人,我现在深信,出卖母亲这种事,他是一定做得出来的。
“田府君问你肯不肯到他府中做事,你为什么不答应呢?”田听天走后,我曾经问他。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张侯不是答应了把我推择为太官尚食丞吗?现在张侯还没有答复,我突然接受廷尉的征辟,似乎不大好罢?”
我说:“可是张侯许久没有来了,也许那件事没有成功呢,这样你岂不是浪费了一个机会?”
“那也没有办法。有些事就是免不了要赌一下的,就如你擅长的斗鸡。”他的脸突然变得严肃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受廷尉征辟为掾属,最高秩级也不过百石,而且作为廷尉的私属,升迁很慢。但是太官献食丞的秩级则为二百石,而且是“诏除”的长吏,升迁也快,陈汤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