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泡了不短时间了,简古明茫然地环视著浴室,缓缓地坐直了腰脊,他呆愣了半晌去回忆昏迷前的事情,然後就下意识按压了压脖子。大脑的运转还是有点迟滞,但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疲惫或者疼痛。
昨晚的经历就好像一场虚幻的噩梦,梦醒了,也就什麽都没了。
窗外的天空有著骄豔的太阳,纯净的阳光安静地流泻在他们背後,一直延展到他们前方,投在浴室门的玻璃上刺眼得令人无法直视。暴力、强迫、伤害、血腥,这些都没有在光里,它们都留在了那场荒谬的梦境,现在整个房子里只有祥和与安宁。
在他身後有谁也正在浴缸中泡坐著,当有一双手臂从後方拥住了他,简古明也顺势半倚倒进莫诀的胸膛,下巴靠在了曲起的双膝间,他沈闷地问:“昨晚……那是你吗?”
“嗯。”简单地虚应了一声,莫诀的右手顺了顺他搭在额头的刘海,给了这样模棱两可的补充:“这个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别故弄玄虚行吗?这算什麽狗屁回答?”有些恼火地又问,简古明却不由得享受著在他怀中获得的平静,实在是很奇妙的,莫诀的怀抱有种使人平静的魔力,可他还是气愤,“莫诀,昨晚那匹狼差点要了我的命,和无释做的那次都没这麽痛过,我就不知道我和它有那麽大的仇!”
“简,它不是和你有仇,那只是野兽的本能。无释也是一样的。”莫诀不愠不火地解释著,他的随性的姿势透显著贵族的优雅,左手肘架放在浴缸的边沿,完美的指背撑著下颚,右手则一再把玩著简古明的黑发,“它有时会占据了我的思维,我也控制不了它,可让它和你结合也是让你怀孕必须做的。”
“控制不了?那为什麽无释好像不会那麽狠?”简古明拧皱著眉头,不可置信地问著,接著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右掌不自觉地按住了腹部,紧张又怯懦地略转过脸,问:“那麽,如、如果我这次怀不上……?”
“如果不成功,或者又一次流产的话,”犹豫似地顿住,莫诀倾身啄了啄简古明的耳垂,无可奈何般地笑了笑,续道:“那就要再来一次,不管多少次都一样,直到孩子平安降生为止。”
他的话语刚落下,简古明的身体就有几秒的僵硬,他的俊脸瞬间写满了错愕,可他还没机会把积累在心底的愤怒宣泄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咆哮,莫诀就对他提醒著强调道:“你明白的,让你怀孩子的本意就是为了你,无论你再不喜欢都好,我也不可能看著你出事。”
──这是不容他反驳的理由。这是为了他好,他们都这样说,而他更想表明的是,那样还真是生不如死,那样还有什麽意思?!
“莫诀,我不想……”简古明想说的只说了一半,莫诀就已用力地抱住了他,像是害怕抗拒又像是愧疚地埋首在他颈边,几缕银白的长发滑到他胸前,他有些出乎意料,不久听见莫诀沙哑地道:
“对不起。”
“伤害了你,是我的不对。”没有在乎他的反应,莫诀径自磨蹭著简古明的脖侧,他低著头,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是难过好像让他的嗓音沈重了许多,他那样苦涩地说:“即使是无心,可终究是我造成的,所以,对不起。我只想为你解决困难,这是我的坚持,我真不能让你有什麽差错。”
“呐,简,你原谅我好麽?”
──立场不同,扮演著的角色不同,谁都有各自的台词,然而假如被扼住弱点,脱离了预设,谁也有词穷的时候。简古明在温柔的臂弯中领会到莫诀的歉疚,他准备好的言辞就散成了无意义的单字,他该发脾气的,但听觉空白了一阵,隐带悲伤的声音甚至会让他产生无端的罪恶感。
“……可恶!”许久,简古明徒然地泄了气,一掌拍在满池的血色里,激起了不少水花。“吼,这该死的肚子。”
“没事的,昨晚应该会怀上。”莫诀耐心地安抚,简古名还是低落得犹如败了一场决定生死关键的战役,他垂著脑袋地瞪住他的腹部,虽然漫及腋下的深红血液遮蔽了他的目光,他还是懊恼地抓著头发,咒骂著:“要是怀不上我就一刀把它切了!!操死,早知道之前就不那麽干了,我就是一时冲动啊,惹毛了那疯子不说,昨晚还白遭了罪!”
听见简古明提起了风无释,莫诀淡定的眸光闪过让人捉摸不定的情绪,他默默地盯著简古明的侧脸,而环绕在四周的殷红竟丝毫没有沾上他们的身体,血珠只是在他们的皮肤上滑过,不留任何痕迹。
简古明的伤处都恢复了,所有的疤痕也消失了,不过两人仍温存一样浸泡在无名的红液,时不时会有亲吻和抚摸,直到凭空出现了一道光──
仅就转瞬的功夫,风无释斜倚在门边的玻璃上,他先是打量著共浴的两个男人,可能是刚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屋子,再加上双生子的某种无法解释的感应,他尔後朝莫诀冷冷一笑,道:“真卑鄙,还挺狠得下心的。”
“呵,别这麽说。”风无释来得突然,莫诀却一点惊讶都没有,他的唇角漾著淡雅的弧度,也笑了,说:“其实,你也善良不到哪里去吧。”
“嗯哼,也许。不过我还有得跟你学,可完全及不上你。”不以为忤地耸耸肩,风无释的敷衍显然不具半点诚意,接著瞟了缩坐著发愣的男人一眼,他垂眸沈静了,片刻又蓦地就走到简古明旁边蹲下,戏弄似地掐住他的脸颊,邪肆地笑著说:“恭喜你了,这就又要当妈了,自己可要顾著一些。”
“靠,你妈,你悠著些,我又哪招惹你了。” 简古明一下就给捏得回过神了,他用力地拍掉风无释的手,捂著脸痛得龇牙咧嘴的,愤愤地怒瞪著他,说:“混帐东西,你就是暴力份子,我的肉不是肉啊。”
“别鬼叫了,我才使多大劲呀。”风无释鄙夷地嗤声,随手就揉乱了简古明的短发,他也不经心地瞄过莫诀深不可测的眼神,忖想了想,然後就站起来往外走,“走了,刚刚顺便带了锦阳园的鱼粥放在桌上,还热的,待会让莫诀弄给你吃。”
“喂,你上哪去?”见他转身要离开,简古明不假思索地拉住了风无释的手指,火气马上就消了,他挪前著双臂靠撑在浴缸的另一头,正好是莫诀拥抱不到的距离,饶有兴趣地问:“有啥地方可以耍耍?捎上我行不?还能给你搭把手。”
“简,不行。”莫诀说,没有商量的余地,可偏还是带著温和的微笑,“你哪都不能去,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耶?可我没大碍了。”简古明不死心,他企图说服他们,很有精神地挑了挑俊朗的眉,“这几天就待闷了,我得出去耍耍才有活力。”
简古明就是这样的性格,总是不记恨,只要不伤到他心里,之前闹得再僵也能轻易释怀,他还浑然不知他是在示好。他究竟是算准了谁都不会伤害他,还是单纯的被人宠习惯了?他是否曾想过,闹完矛盾了他可以不在乎,但别人是不是也不在乎?
他待闷了几天,他还记得是因为什麽吗?风无释无奈地想,也相当的怀疑。
“耍什麽耍,耍猴呢你?没门!”居高临下地望著简古明,风无释穿著黑色的休闲西装,细柔的长发松散地绑成一束,他的态度仍旧是十分傲慢,不过使他看起来更具迷人的魅力,即便他正琐碎地训斥著:
“也不想想自己的状况,都准备当人爹妈了,成天就只知道开快车、玩蹦极、打游戏,还有泡酒吧舞厅。我说简少啊,将来这孩子你打算怎麽带?”
“唔,这个,”稍事做了幻想,简古明也苦恼了一下,很快就又无所谓地摆摆手,他洒脱又豪爽地回头对著莫诀笑开了,微微弯了明亮的眼睛,理所应该地说:“没事。孩子是莫诀的,莫诀会带。”
闻言,莫诀还是惯有的云淡风轻,他俯身靠前,温柔地吻在了简古明的额心。这样的吻,充满让简古明留恋的包容和珍惜,有让他很心醉的如暖风的感动。
“也是,孩子是他的……嗯,你们俩的。”重复了这一句,在说这话时,风无释的样子悠闲嚣张得叫人瞧不出端倪,只有眸底掠过著不欲人知的疼痛和难受,他避开眼前这一幕,跟著抖了抖被简古明牵著的右手,强自埋葬了所有认为懦弱的心绪,於是他越发不耐地说:“赶紧放手,世界温柔的美人那麽多,我可要猎豔去了,你老男人少耽误我的时间。”
“奇怪,你到底怎麽了?”他是真想走,简古明却反倒握得更紧了,观察著风无释平常无恙的神情,觉得有细微异样时,发现那隐隐的受伤,他疑惑而不确定地问:“无释,你是在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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