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的机体发生过敏反应时,便会引起支气管平滑肌痉挛。要的就是这个!持续痉挛只有一个结果——死亡。培育过程可以通过吴摄入的剂量随时调控,可快可慢。吴绝对察觉不出他的肌体被一种神秘的液体浸染,最多有点感冒症状,外人就更不得而知了,即使最后死亡也无法查出具体死因。她的刺杀规则跟别人不一样,这是在日本酝酿这个计划时就确立了的:她不想让目标立即死去,那样会失去很多快乐,她无法享受这个过程,她想慢慢折磨他,用她学到的医学知识折磨他,让他享受折磨,沉溺于折磨,让他在相对漫长的被折磨中偿还母亲的血债。6个月之内完成这项任务,这速度正好,她可以看着吴的肌体在她的操控下病入膏肓,直至奄奄一息。
绽放的樱花。香醇的美酒。神不知鬼不觉。
夜深了,简晗躺在床上,难以入眠,脑子里一直回闪着那一排排盆栽樱花和墙角的酒柜,以及两个天真可爱的姊妹。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哪个更重一些呢?姊妹俩越可爱,简晗心里越难过。她有弟弟,弟弟在哪里?她也曾经有妈妈,妈妈在哪里?妏秋妏夕姊妹俩可以幸福地在一起看电影,而她和弟弟只能天各一方,音讯全无。她们的妈妈在楼上一圈一圈地搓着麻将,而她的妈妈早已与世隔绝。她才20岁,而不是25,比妏秋妏夕大不了多少,她也需要亲情,也需要母爱,也喜欢到电影院看电影,也喜欢追电影明星看电影画报……所有这个年龄段女孩喜欢的东西她都应该享有,但她没那个资格。
她现在是整了容从日本来到上海为母亲报仇的刺客。
凌晨的时候,外面传来吴太太的笑声,她们几个刚刚打完麻将,吴太太正送客人出门,一时间燕语莺声般的上海话响成一片。
“李她她,冯她她,古她她,再来白相哦!”
“好额好额,明朝好伐啦?”
“好!到辰光当地务把我!”
“再会!”
“再会!”
随后是砰砰的关门声,吴太太嘱咐薛妈的声音,以及上楼的脚步声,最后趋于平静。
简晗没有想到,她再也没看到活着的吴太太。
5个人在夜幕的掩护下蹑手蹑脚来到围墙外,停下,然后迅速聚拢。他们手里都没闲着,每人提着两颗仿德STG39木柄手榴弹。手榴弹长356毫米,重624克,装弹药200克,发火延时秒,由陕西军人工艺实习厂(1937年由山西迁入)制造。围墙内有一座建于1887年的欧式别墅,由白色大理石砌成。主人的卧室在最高层,距离地面约10米,那是今晚手榴弹的目标。
已经凌晨4点,四周万籁俱寂,整个上海仿佛被夜复一夜的灯红酒绿弄疲惫了,软沓沓地萎缩着,无力地进入了梦乡。
“准备好没有?”瘸腿男人低声问道,声音短促而干涩。
“嗯!”其余4人低声应道。这个单音节词显得更加短促,夹杂着紧张与兴奋。
谁也看不清他们的脸,即使白色墙壁反射出来的光很强,他们的脸仍漆黑如锅,那是出发前涂抹油彩的结果。5个人都带着八角呢帽,清一色的深色中山装,整齐划一。对襟,翻领,5颗纽扣,前胸左右各掉出一个方形口袋。前襟4个口袋象征国之四维:礼、义、廉、耻。5颗纽扣代表国民政府五权分立:行政、立法、司法、考试、监察。袖口那里还有3个纽扣,代表三民主义:民族、民权、民生。根据国民政府重新颁布的《朋艮制条例》,中山装为正式场合之礼服。当然,这5个人不是来这里做客的,他们是为了掩人耳目,隐藏个人特征,即使行动中被人撞见,也不会给目击者足够的回忆空间。中山装质地优良,做工考究,毋庸置疑,肯定是著名的“荣昌祥呢绒西服号”制作的。所不同的是,他们的衣领内藏有氰化钾颗粒,一旦受伤无法脱身,便立即咬破衣领自毙,绝不当俘虏。这是他们的规矩,每个人必须遵守,毫不含糊。
第二章 十枚夺命的手榴弹(3)
“开始!”瘸腿男人下达了命令。
第一批一共5颗手榴弹“嗖”地一声齐刷刷地扔了出去。随着玻璃的破碎声,跟着“轰隆——”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顿时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卧室里红光一片,一股浓烟从破碎的窗口喷了出来。有4颗手榴弹准确无误地砸了进去,另外一颗却没这么幸运,它偏离目标飞进了一楼一间园丁居住的小屋,那是发布命令的瘸腿男人投出的,毕竟别墅距离围墙大约30米,加上它的高度,想要准确地投进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其余4人不存在这个问题,有两个在国立浙江大学读书时获得过学校运动会投掷项目的冠亚军,颁发奖状的是著名科学家、浙大校长竺可桢。剩下的两个没受过高等教育,更没参加过运动会,他们从小在山里用石头打鸟,经常满载而归。当然,他们谁也不知道手榴弹到底投中目标没有,围墙挡住了视线,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之前,他们在锄奸训练营反复演练过,距离,高度,力度,丝毫不差,完全照此次行动模拟考核。所以,他们对行动中每个环节早已成竹在胸,即使蒙上眼睛也能让手榴弹长出眼睛。
10秒钟过后,他们把剩余的5颗又齐刷刷地投了出去,爆炸声撕裂夜空,震动着人们的耳膜。整座别墅变得通红,开始起火。巧合的是跟上次一样,4颗砸进卧室,一颗扔进园丁小屋。瘸腿男人缺少一个腿部支撑点,影响臂力的发挥,他扔出的手榴弹一到别墅前就急速下坠。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臂力问题。
“撤退!”瘸腿男人一声令下,几个人像受惊的青蛙,连蹦带跳向街角跑去。穿过一条街,再通过一条里弄,一辆美国产黑色别克轿车停在那儿一直没有熄火。
他们以接近百米赛跑的速度奔跑着,杂乱的脚步声与粗重的喘息声汇在一起,惊醒了整条街道。很快,有另外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加入了,那是吴宅的保镖们尾随了过来。跟着,刺耳的警笛声骤然响起,巡捕房的巡警们听到爆炸声也立即出动了。
不能有一点犹疑,此时逃命最重要。
“砰!”有人开枪了。
“快!快!”瘸腿男人大声呼喊着,生怕谁掉队。实际上他不但手榴弹投得不远,跑得也最慢,那4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一直在他前面。
“快!快!”他嗓子变着调喊着,像是鼓励自己那条假腿。
子弹像精灵一样在身边跳跃着,街边墙壁和住宅的玻璃纷纷破碎,掀起的尘土和玻璃碴向街中央倾斜而下,整条街道乌烟瘴气。已经看到停在里弄口的黑色轿车,硝烟中它仍然像来的时候一样静静地停在那里。按计划,司机听到爆炸声后应立即踩下油门,缓缓启动车子,然后等行动小组的成员跑过来,飞奔上车,接着风驰电掣般逃去,以免出现无故熄火等无法预知的机械故障。此时,对面巷口有一道朦朦胧胧的灯光射了过来,从这面看去,轿车变成了一幅黑色的剪影,像城堡一样坚固,一动不动。这画面可以和一幅精美的艺术品相媲美,然而谁也没有心思欣赏这个,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它早已升华,它的最高境界不是艺术品常常表现的死亡,而是无法抑制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