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微凉的夜风,秉着不知名香烛。
一名眸子有些浑浊的古稀老者,随意套着一身藏青长袍,腰悬破旧古剑一柄。他颤颤踱步,随风而至。
斑驳稀疏的胡须,就像那剑鞘上菱形斑驳的纹理,无不显示着某种历史伴生而来的残酷。
老者眼神幽幽,用那比夜穹更深邃的眸子,默然直视天幕。
月孤星沉,北斗荧烁。
今夜的雨露落得太早,提前打湿了老人简朴的衣衫。
麻布褂子,浆洗泛白。
除了挺拔的身形,隐隐清奇气息,他那装束,同占星台四沿华丽的雕饰,显得格格不入。
老者盯着北天七颗明星——在那昏暗的月色下,尤显夺目。
往日零疏的星辉,今夜仿佛都束成了柱,直直照耀在皇城重地,北宫之所!
这是异象,普天皆见,群魔弹冠,甚至惊动了他这位堂堂大唐国师的异象。
老者蠕动嘴唇,似乎想要感慨、倾吐些什么。
然而良久,他那干涩的两爿唇儿,终究是微张着难以合拢。
哑然、苦涩、亦或。。。
最终,他只得黯然,闭上了眼睛。
潸然泪落,絮白长眉抖动,那张清癯的脸上,挂着浊迹,写满慈悲。
无奈的慈悲,沉痛已深入骨髓。
“锵!”
勃然拔出了腰间古剑,剧烈颤动的剑身,仿佛欲要把浮浊铁锈统统弹开。只是在铁锈零落之时,伴随着点点四溅星火,为何总让人觉得,在它重焕光芒前,长剑本身亦要先就折断。
猛一倒曳,呼啸声起,一抹银光骤亮,血红闪逝。
腥雾飞洒,老者一个踉跄,闷哼出声。
只见他整条左臂齐肩脱出,掉在地上,五指卷曲,仍在抽搐,涂出好大一滩血渍!
他竟然、竟然。。。
占星台见了血光,原本雕刻在石板上神秘花纹,无声无息,遽然透漏出蒙蒙微光。
不远处皇城应时警钟大作,嘹亮的号角声刺破了夜空。
老者恍若未觉,也不止血。
只见他单手提剑,“唰唰”在地面划出一片凌乱的痕迹——
火星肆虐,石屑起落,转瞬,前朝隐士高人悉心布下的序列符阵,竟成一团絮麻。
也不知究竟刻画了些什么,待到尘埃落定,远处禁军整齐的呼喝、甲衣碰撞啷当声、已然及近。
老者闭上浑浊的双眼,干涩嘴唇愈显苍白,身形颤巍。
随手把剑一抛,“铛”的一响,落地顽铁早已断成几截。
他回望灯火刹那通明的皇宫,惨笑着,跌跌撞撞跑至高台边沿。
晃了晃身子,老人无力、亦无悔意、蒙头栽下。
青的衫,如同一只蝶,在这普通而特别夜,随风逝影。
。。。
翌日,占星台十里尽封,昨晨喜庆的皇城北宫、寰玉殿,寂寂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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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历一千三百七十九年,岁甲子,二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