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势力,要注意整个庄子的立场,要孝虑属下所有人的发展,行事多不敢做绝,现在的狄飞,无牵无挂无负担,胆大包天,行事偏激。这世上,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就算天下英雄齐聚,可战则放手一战,不可战,便脱身而去,武林群雄,数次围剿都被他破重围而去。 得罪不起他,自然只能讨好他了。锦城大豪,听说血修罗出现在自家势力范围,敲锣大鼓上门迎接,又是美酒,又是珍玩地送上来,半夜还免费奉送美人暖床。第一夜,千娇百媚大美人被姓狄的怪物,大冷天地扔出来,冻个半死,第二夜,就有个漂亮的少男躲在了狄飞的被子里。 那个晚上,狄飞在烛光下,冷冷望了眼前稚嫩的孩子很久很久,然后…… 据说,半夜里,锦城忽然翻了天,那个跺跺脚锦城晃三晃的大人物家中,火光冲天。没有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那之后,足有两个多月,那位才敢出来见人,而且脸上看起来还带着青肿。 总之,狄飞是个即惹不起,也讨不好的人,江湖上人,只好对他避之则吉。 就连啸天庄的人寻找狄飞,见了面叫声庄主,凑过来想要说个什么,通常还没来得及靠近,不是头晕眼花,被扔出三丈远,就是被劈面几掌,打得眼冒金星。基本上,啥话也没空说了。 如此若干次之后,再也没有啸天庄的人,敢寻找狄飞了。至于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指使,狄飞根本就懒得想。 狄飞根本不知道他那纯属性之所至的随性胡为,给后世武林乃于天下,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也不知道,他最终会留给后世怎样的传奇, 他只是随行所欲地生活,兴起游千里,翻脸便杀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理想,没有事业,所有的空闲时间,不是饮酒观景,便是练武,练武练武。他的武功高得如神如魔,万里江山,几乎让他踏遍,如此悠闲的日子过了足有数年,直到那一日,阳光异常灿烂,曲江异常温柔,江边桃花异常夺目。狄飞的小舟正自乘风过,忽然间看到了江边花如锦,忽然间,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他站在船头,慢慢地,慢慢地伸手按在左胸的某处,明明已是前生事,明明早已忘怀得一干二净,为什么,这一刻忽然间如潮水般袭来。那一日阳光灿烂,那一日桃花明艳。那春水之畔桃花之下,有个少年笑着向他提过一个极可笑的要求,而他,微笑着允诺。 那满天灿烂的阳光犹如当日,那满眼绚目的桃花犹如当日,然而……然而……再不会有人……用那样清澈的声音说一些最最可笑的话,再不会有人,用那样清澈的眼,安静地凝视他。 他慢慢地蹲下身,慢慢地弯下腰,慢慢地用双手努力地拥抱他自己,明明是春天,为什么,这么,这么,这么冷。 那一日,春正好,花正艳,水正美。岸上行人如织,水中小舟来去,人们望着江水中那一叶飘零的小舟,舟中有一个本可擎天掣地的魁梧男子,此刻却如同一个孩子般,在这样的春日里,蜷缩成一团,仿若置身万年玄冰之中,止不住得瑟瑟发抖。
第三十章 魔教
狄飞是在什么时候停下流浪脚步的,后世已经没有人能确切地考究出来了。人们只知道,从某一年开始,世人发现,消失多年的血修罗,隐居在某处名山之中,竹篱茅舍,自见清幽。而且他居然收了一群弟子。 同样没有人知道他收弟子的标准如何,他的若干弟子,有人根骨奇佳,但也有人愚鲁不堪。有人出身不凡,但也有人,仅仅只是农家子弟。有人是他顺手救的落难之人,有人甚至出身邪派,为世人所不容。 人们只知道,这些人拜入狄飞门下时,都还只是孩子。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有一双清澈的眼眸。 十年中,曾有无数人试图寻访狄飞,有那初出江湖的少年,对他心存好奇,有那怀刻骨铭心之仇的男儿,誓志报复,也有啸天庄几次三番示好求见。甚至连庄主白惊鸿都曾亲到,然而,不是渺无人迹可寻,就是被狄飞的弟子出手赶走。 有一次几大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联手闯入山中,一日一夜,众人下山之时,个个面无人色。事后世人问及山上之事,诸人皆摇头不答。其中唯有一人,在一次酒醉时,才失口说出:“那人间修罗的武功,已达到不可思议的境界,说他是当世第一,再无疑问。若想多活几年,就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再去招惹他。” 狄飞的弟子们渐渐长大了,对山下的世界,渐渐有了诸般向往。。看到一个弟子眼中燃起渴望时,狄飞便淡淡打发他们离开,就算对方痛哭流涕表示要陪伴师父,他也不加理会。 如许年少,岂会没有雄心壮志,又岂甘大好身手,埋没山野。如今他已无欲无求,教人武功,也不再求人回报,即然旁人心中的愿望,不好说,不便说,他即知道,倒不妨替他们把这主意拿了算了。 原本留他们在身边,也不是为着爱才,不是为着善良,只不过是想看着那只属于孩子的,还不曾被红尘沾染的眼眸罢了。这么多年后,又还有谁,能象记忆中的某个人,纵然长大,也依然保有着,只有孩童才拥有的清澈。 在他呵斥着把最后一个弟子赶下山之后,高山上又只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形单影只,对朝阳,望明月,偶然登到最高处,迎着长风,仰望苍天。 除非窖中酒尽,否则他根本不下山。也不再动收徒为伴的年头。 他的生活,只剩下,练功,练功,再练功。 这样活着,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就如同,他不知道死亡到度有什么意义。如此漫长的岁月,不如去练功吧,隐约记得,许多,许多年以前,有一个人,总是一本正经在耳边嚷:“快些练功啊,快去当天下第一高手啊。” 现在,他虽很久没和人动过手了,不过,估计当天下第一高手,也差不多了,只是,就算天下无敌,又如何呢? 他以为,生活就会这样继续下去,简单,平静,直到最后。 数年后,无数人马,锦旗仪仗,玉马金车,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在山前驻扎时,他才忽然知道,弟子们纷纷离山的这数年之间,他虽隐居山林却隐然成为了这些年江湖动荡的中心人物。 当他那几个鲜衣丽服气宇轩昂的弟子满面欢喜跪拜在面前,述说别来情景时,他才知道,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世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他当年,明明只是随意任性,胡作非为,竟不知何时,成了许多人的恩公。比如当年南方十八联盟,压得南方小门派无力喘息,后来长河十三盟,逼得河道上讨生活的男人们,以命相搏。与此相类的还有许多人,多是狄飞无意相逢,顺手救下。如今这些人和势力,都有了不小的发展,很多人行走江湖,竟是直接称自己为修罗门下走狗。说起他狄飞,无不感动神往,称他行侠而不望报,飘然来去,当真奇人风范。 他的弟子陆续下山之后,因师承血修罗,刚开始,颇被找他报仇的人,以及别的名门正派为难过几次,因负气而集结在一起成立修罗教,欲与正道相抗,消息远扬之后,当年受过狄飞恩义之人,大多来投。许多小门派,也不甘一直被大派欺压,甘愿全帮归附。有受过他恩义的门派虽不来投,却也结盟递信,愿做附庸。当年狄飞在昊天帮所救的一对男女,竟也来头不小。男的本是昊天帮的掌门弟子,未来帮主的继任人。江湖经验丰富,心思缜密,长袖善舞,妻子竟也出身世家,知医理,善施药。二人因情义不容正道,相偕来投。丈夫协助处理教中运作,诸般琐事,并管理与江湖各派的交往。妻子则负责教中医药诸务。最不可思议的是,当日狄飞在楼头偶尔赠金相助的少年张楚臣,而今果然万户候。他在离国先中状元,后入朝堂,多年经营,颇有一番势力。后知狄飞弟子入世,又开帮立派,便暗中与之联络,以官府之力,暗助江湖帮派的发展。后离国与邻国连场大战,多方败绩。他以文臣之身,力主一战。在一片主和声中,以血书和身家性命说动帝王最后一战。他一介书生,亲历戎马,领军做战。其间狄飞的众弟子,率领江湖豪杰,暗中相助,竟奇迹般的得到大胜。张楚臣因功封候,入阁拜相,风头一时无俩,暗中以举国之力相助修罗教。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修罗教地位最尊者共有八王,最高者为修罗王,乃是当初的血修罗狄飞。最神秘不为人知的是不动明王,沉凝不动如大地,安稳潜藏如宝藏。代表着修罗教不为人知的最大力量。这就是身后有强大官方实力的张楚臣。 然而,几乎没有人知道,除去根本不管事,也不知道整件事的狄飞,以及完全不在教内的张楚臣,真正在最高层负责整个修罗教运作的,只有六个人。就连修罗教内部的人,也只道教主神出鬼没,凡事,皆由六王出面,轻易不肯见人罢了。 而今狄飞听着他的弟子们,如何兴奋地讲述来龙去脉,看他们比手划脚地讲述,如今的势力有多大,共有多少堂口,多少分舵,总坛有多么富丽堂皇,而今的修罗教,竟似比当初的啸天庄场面还要大。他只觉啼笑皆非。这人生,真是一个诡异的怪圈。当日他费了几许心血,用来维持他的啸天庄,为了驭使众人,使尽权术,用尽手段,以名利权势相诱,到如今,他什么也不要,名利权势却都送到他的面前。 对于那莫名其妙属于他的修罗教,他完全懒得理会,只让弟子们起来,看他们华服锦衣再也不适合那竹篱茅舍,对坐喝会儿茶,便打发众人离开,至于那个去什么总坛,当什么教主,根本是不加考虑的。 不过,他也没有要求弟子为他澄清,或是去除他的教主之名,如今修罗教声势虽大,毕竟根基不厚,各大门派,虎视眈眈,却按兵不动,不过是忌他狄飞罢了,总不能真的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早就甩手不管事,让他那些年青却锋芒太盛的弟子成为众矢之的。他早已不在乎任何毁誉,名头借给他们用用,又算得什么。 弟子们齐心劝说,痛苦流涕也罢,跪地苦求也罢,终究劝他不动,也只得罢了。 狄飞照样一个人留在山间,日对朝阳夜望月,每日除了饮酒,就是练功。弟子们若要来探望,他也接待。愿意住就住两天,不再习惯这山间竹篱也就让他们早些离去。 修罗教派人把这山划为禁区,不准闲杂人等随意上下,他也不以为意。弟子们时常送来的珍宝古物,名剑美酒,他就算用不着,也就收下。好歹也让人家舒服一些,感觉这些物质上的补充,还了师徒的恩义,别显得那一群少年英雄,人人欠了他天高地厚之恩,让他们心中自在一些,也就是了。这些年来,他豁达得连自己回忆起啸天庄曾经的庄主,恍惚间都误以为是另一个人。 他这挂名的教主,做得极之悠闲,修罗教越来越风生水起,越来越威名远扬,这都与他无关。年青人受不起诱惑,渐渐飞扬跋虞,多少有点作威作福,教中良莠不全,偶尔也有人借教派威名为非作歹,甚至正道中人已经开始称修罗教为魔教了,他也全都不在乎。他本来就不是圣人,善恶好坏,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弟子们以教中之事来请教,不等开口,一概让他赶出门去。这些无聊的纷争,与他无关。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选择,那么祸福生死,自然也就与他没有什么相干。 已不记得又过了多少年,山中的酒再次用尽,他一人闲步下山,却发现,光顾多年的老字号酒店竟换了新掌柜,乍一照面,双方都是一愣。 “庄主。” “赵副总管。” 人的一生,有时很简单,淡淡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尽了。当日五大帮发难,啸天庄诸人逃散,做为专门负责庄主中人事的李总管的副手,在李总管被杀后,赵副总管逃去无踪,后来,虽说啸天庄重历,他经过这一番生死之难,有感江湖风雨不定,索性隐居民间,买房买地收租,多年来,过得平安喜乐。近日由此经过,得知本地酒庄老板要远行,急于把酒庄脱手,他便出手盘了下来,倒没料到,竟会遇上故主。 狄飞早没了当年的威严霸气,看着旧日下属,也只是淡淡笑笑,谈几句往事,忽得忆起一事,顺口便问:“当初我有个叫阿汉的男宠,是你安排的,你是从哪找到他,为什么带他进庄的,他可还有亲人?” 他问得极是随意,那个叫阿汉的少年,面目都模糊得记不清了,留给他的,也只剩下一双清澈的眼眸。只是,即遇上了,便问问吧,若他在人间还有亲人,或许……可以…… 赵副总管面现愕然之色:“庄主,你忘了,当年,是你吩咐李总管让属下带他进庄的,你说,是他把当时重伤的你从河里捞上来的,虽说出身卑贱,品格低下,不过,即有功劳,就要报偿,就让他在园子里,白吃白喝养着罢了。他是男娼馆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不知道经过多少手,根本不可能查到他有没有亲人。”
第三十一章 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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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副总管身子摇了一摇,几乎跌倒,感觉呼吸和心跳在一瞬间停驻。他愣了愣,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抬眼望望天,望望地,望望眼前的狄飞,依旧天高云淡风正好,眼前的故主,脸色神情,好象都没有丝毫改变,可是,刚才那一瞬,为什么,他会觉得心猛然崩紧,整个人都感到极度的恐怖。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阳光,这么难得见到当初故主,竟也如此和气,可是为什么,在这一瞬,他莫名地开始颤抖。 狄飞依旧神色平和地望过来,仿佛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极之平常,完全无需挂心,他自自然然地转移话题:”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赵副总管受宠若惊地道:“谢庄主关心,这些年小人倒也过得安心适意,只是当初江湖杀伐,也造了些孽,近年常常念些佛经,行些功德,就盼着若有来生,不至沦入畜牲道中。”他一边说,一边掀起右手袖子,露出腕上挂着的一串念珠。 狄飞神色微动:“你信佛,信三生因果。” “以前不信,不过,这些年来,安安静静地过活,总要有个想头,有个念象,有个盼望,才好过些吧。”赵副总管笑笑“人这一辈子,谁没有个遗憾啊,盼望啊,今生不能成,总盼着来世有希望。今生失了亲近的人,盼着来生能相聚,今生对付不了的仇人,盼着来生能报仇。小人也就是个俗人,信佛让我有个盼头,便信了也好。” 狄飞不由大笑:“好一个俗人,倒真是俗得妙。” 赵副总管见狄飞面露欣悦之色,又想到重逢以来,他一直都只说些闲话,神色也一直安定如常,竟似不见丝毫焦虑忧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庄主,如今怎会有空来此处?” 狄飞见他神色忐忑,不觉奇怪,问道:“何有此问?” 赵副总管自己反而愣了一下:“如今修罗教正被天下各派联手围剿,小人之所以来到此处,也是因为,以前所住的地方,不断有修罗教和各派的纷争私斗,牵连极广,一般百姓,也难以安身,不得不远行避开。” 他说得已极是含蓄了,但是连他这样经过江湖风雨的人,都觉安身不住,不得不逃难,看来这场纷争倒似比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小型战争也不差分毫了。 狄飞听了,也只淡淡点点头,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是吗。”便不再多说什么,迳自买了酒,令人送往山上,然后在赵副总管不解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天高云淡风尚好,他乘风而行。原来,最初的相逢,比他所知道的,还要早那么那么久。那个黑暗的夜晚,那个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