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只来看热闹。
田寻径直拐过几个弯来到挂着“集威阁”牌匾的店铺,见木格窗棂店门前摆着两张木桌,上面歪歪扭扭堆了两大撂破旧泛黄的线装书,田寻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见封皮用毛笔写着“经”三个楷体字。再翻几本也都相同,有的书破的非常厉害,内页几乎都翻烂了,拿起来直掉纸屑。
这时从店铺里出来一人,双手捧着个景泰蓝瓶,兴冲冲地说:“老田,我都等你半天了,快来快来,酒菜齐备,就差你了!”
田寻把线装书朝他扬了扬:“老威,怎么你最近开始研究房中术了?”
老威不屑的抢过书扔在书堆里,说:“什么房中术,是我在河南农村收古董时人家当废纸卖给我的,一百多本总共才五十块钱。哎呀别管它,快进来!”
屋里那张光绪年的红木方桌上放了三凉两热五个菜,有凉拌猪耳朵、麻油肚丝儿、茴香花生、焦熘肉段和九转大肠头,另外还有两大盘刚蒸熟的海鲜,分别是河蟹跟琵琶虾,地上摆着半箱青岛纯生啤酒。
老威捧着瓷瓶说:“快坐下!这螃蟹是我表弟昨晚从盘锦老家带来的,全是母稻田蟹,可肥了!”
田寻剥了颗咸花生放进嘴里,说:“你小子最近捡了狗头金是咋的,心情这么好?”
老威哈哈大笑:“比捡钱还高兴!哦对了,听你说你上个月去新疆出差受了伤?”
田寻指了指大腿外侧:“半路遇上一伙偷猎野骆驼的毛贼,大腿中了流弹,现在已经好多了。”
“什么,中了流弹?”老威张大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田寻笑着说:“可不是吗!如果子弹再歪点,估计就打到我这命根子上了!”
老威惊道:“亏你还笑得出,换我早尿裤子了!不过没事就好,你小子吉人有天相,什么时候能好利索?”
“医生说再过半个月就能好得差不多。”
“是吗?那医药费公司给报销吗?”
“当然给报,我这是出差途中受伤,回来时正好路过西安集团总部,就在西安中心医院治了伤,所有费用公司垫付。”
“这么说再过半个月你就又能上班了?”
田寻摇摇头:“我准备提出辞职,半个月之后就去公司办手续。”
老威惊奇地问:“哦,为什么辞职?嫌钱给得太少?”
田寻坐在椅子上:“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职位不太适合我,再说我的伤也没痊愈,我想多呆一段时间。”
“嘿嘿!对,到时候再报个公伤,狠狠敲他们一笔钱!”老威眉飞色舞地说。
田寻笑了,他从刚才看到老威开始,就注意到这家伙一直抱着个景泰蓝瓶没松手,简直比抱儿子还亲,他说:“把你那瓶子给我瞧瞧,自打我看到你,你那手就没离开过。”
老威嘿嘿笑了:“请内务府的后人上眼。”
他先递上瓶子,可马上又缩回手来,双手把瓶轻轻放在红木桌上,田寻这才伸手捧起。在古玩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对朋友还是谈买卖,都不直接把古董交到对方手中,而是先放到平处再让对方拿起来看,圈内人俗称“不过手”,以免接递时不小心打碎,到时说不清是谁的错。
只见这瓶以铜作胎,敞口细颈、圆腹收底,瓶口边缘鎏金,整体呈宝蓝底底,通身绘嵌明黄色如意缠枝和蝙蝠大红寿桃纹饰,底边有一圈万字不到头金线装饰,整个瓶体用色又多又杂,可非但不显俗气,却十分雍荣华贵饱满,一看就知道设计者绝非普通工匠。翻过来再看底部,印有蓝色楷体“大清光绪年制”两行六字阴刻款。
田寻看了半天,脸色开始狐疑不定,伸右手道:“放大镜!”
老威在旁边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闻言立刻掏出放大镜搁在他手中,田寻用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瓶身上的掐丝做工,景泰蓝原称“铜丝珐琅彩”,有掐丝和嵌胎两种,是把金属铜拉成细丝粘在或嵌进铜胎上形成各种图案,然后在图案中填入珐琅料或珠明料,最后再打磨光滑进窑烧制,工艺复杂而且成本又高,光绪年的景泰蓝因为国家动荡,产量就更稀少。
田寻将放大镜慢慢放下,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老威,瞅得老威浑身发毛:“我脸上有字?你总看我干啥?”
田寻放好瓶子说:“说实话,景泰蓝的东西我真吃不准,你找别人看过没有?”
老威说:“看过了,现在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田寻说:“我水平有限,真拿不准真假,但从做工来看,我相信这瓶子绝不是普通手工作坊能造出来的,如果真是光绪年的官窑货那可值银子。对了,这瓶子花多少钱买的?”
老威笑咪咪地说:“二十一万块,李教授也看过了。”
田寻连忙问:“他对这价怎么说?”
老威说:“李教授就对我说了一句话:我终于看到你小子淘了件好东西!”
田寻哈哈大笑:“咸鱼还有翻身的时候呢,何况你老威了!对了,怎么弄来的?快跟我讲讲!”老威乐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他先启开冰镇啤酒倒了两杯:“咱哥俩先喝酒,一会儿再讲!”
于是两人开始甩开腮帮子啃螃蟹,酒过三巡之后都有点微醉,老威打着酒嗝,用湿巾擦了擦手,拍着田寻肩膀说:“老田,首先我必须得向你表示最诚挚的谢意,当初是你在第三世界粮食最紧缺的时候,无私的援助了非洲兄弟我,借了我三万块钱。也是该着我转运,我四叔他小舅子的表哥家就在驻马店,我就揣着那三万块钱奔了河南,你知道河南那边有很多古墓,虽然现在少多了,但也经常有当地农民挖到。我在那呆了半个多月,可巧我运气好,当地有家农户挖菜窖时碰到一座不知哪个朝代的古墓,我当即拍出三万块钱收了两件金酒壶酒杯,又给那农户五千定金,预定下了剩下的几件玉器。”
两人正边喝边聊着,从店铺外面进来一对夫妻,看样子像是闲逛,对什么东西都没见过似的,老威站起来在两人身后紧跟,这对夫妻知道自己什么也不买,也就知趣的走了,老威立刻把一块写着“暂时停业、闲人免进”的牌子挂在门外,将店门紧闭闩上,回来坐下说:“今天我不营业了,咱哥俩聊个痛快!”
田寻笑了:“耽误你威老板做大生意,这责我可负不起!”
老威一瞪眼:“你挖苦我是不?小心我削你!”田寻说:“得,几瓶啤酒就喝高了,我离你远点吧。”
老威骂道:“你他妈才喝多了呢!别扯没用的,你快听我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