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舰队抢滩新闻,亲眼见到美国护航舰将我运输船团送到距离金门三海里
处,并不注意压制匪炮可能的射击,一任我登陆艇驶入海滩,在炮火下挨
打。炮弹的碎片如雨般四处喷飞,射在船上,射在滩头搬运者的身体上,
使记者为那些冒着炮火执行任务的海军弟兄们、和抢卸物资的金门民防队
弟兄们流下了无限伤感的眼泪。
1972年,美国突然宣布国务卿基辛格访问了北京,台湾又有多少人“流下了无限伤感的眼泪”?
据说,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蒋介石。
自助才能天助。
不自助神仙都帮不上忙。
1958,蒋介石的“牌”输得最窝囊——“美”字号,一条半。
8
我最初拟定的采访提纲中写有一条:毛泽东9月8日的指挥位置及方式?
凭想象,那样一场事关重大的战斗,毛泽东肯定来到挂满军用地图摆满绝密电话的总参指挥所,在一大群高参助手的协助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后来查知,事实上毛泽东当日一整天都在中南海勤政殿参加最高国务会议,会议的主题是研讨钢产翻番和人民公社诸问题。
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得确实够派。
相信自己的决断,相信手下将领会忠实执行自己的决断,决断了便超然泰然,决断后最不赞成越俎代庖事事躬亲,这恰是毛泽东的指挥风格和统帅风度。
轮到毛泽东作总结发言,此刻,金厦海域交战方酣,前线的大炮正在贯彻自己的意志和思维,他的兴奋点不能不从经济问题转向军事、外交,款款道出了针对美国的非常著名的“绞索”论断。畅述胸臆纵论天下,那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气魄风度,绝对不让诸葛孔明。
毛泽东无疑是中国历史上非常鲜见的具有长久魅力的领袖人物。此种魅力并不因他晚年的重大失误而褪色,而在他百年之后依然影响着我们这个泱泱大矣的古老国度,振奋着渴望再度辉煌的民族情绪,这与他作为开国元勋曾经获得和拥有的巨大成功密不可分。他的功绩是多方面的,其中,最无懈可击的当属他的军事成就,令后人拍案惊奇的是,凡他亲自导演的战略决战或直接指挥的战役战斗,几无失算纪录,胜利总是与他站在一起。自然,毛泽东是人不是神,历史已经证明了他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关于钢和人民公社的议论是不正确的,但历史也证明了他在此次会议上关于金厦战局的议论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经济领域易犯急性病的毛泽东一旦回到他所熟悉的军事领域便显得如鱼得水。我以为,他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得益于他对军事、政治、外交三者复杂关系透彻的了解,得益于他敢于拟定既符合规律又胆力过人的奇险战略,得益于他有一套参透对方心理洞悉己方实力绝不鲁莽轻率行事且又灵活得“度”的策略。换一个最高决策人,我不敢说1958年的金厦战事是不是一定会打,但我敢说那年的金厦战事一定不是这么一个打法,一定缺乏扣人心弦出神入化的细节和特征明显风格独具的个性。当人们回过头来品味都说还是毛泽东的打法乃最佳打法时,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将一个崭新的中国打了出来的人,在军事上确实相当“神”。
炮击金门是毛泽东军事生涯中的“力作”。
9月8日则是他“力作”中的“佳篇”。
9月8日,毛泽东比较系统地阐释了自己在金厦“发难”的大思路。
——炮轰金门,老实说是我们为了支援阿拉伯人民而采取的行动,就是要整美国人一下。美国欺负我们多年,有机会为什么不整他一下。美国人在中东烧了一把火,我们在远东烧一把火,看他怎么办。我们谴责美国在台湾海峡制造紧张局势,这不冤枉他。美国在台湾有几千驻军,还有两个空军基地。美国最大的舰队第七舰队经常在台湾海峡晃来晃去。美国海军参谋长说,美国部队随时准备在台湾海峡登陆作战,像在黎巴嫩那样。这就是证明。中国人就是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何况金、马以及台湾一直是中国的领土。
——开炮时机选择得当。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要求美、英军队退出黎巴嫩和约旦。美国人霸占我台湾更显得无理。我们的要求是美军从台湾撤退,蒋军从金门、马祖撤退。你不撤我就打。台湾太远打不到,我就打金、马。这肯定会引起国际震动,不仅美国人震动,亚洲人震动,欧洲人也震动。阿拉伯、世界人民会高兴,亚、非广大人民会同情我们。
——美国人怕打仗,我们也怕打仗,问题是究竟哪一个怕得多一点。据我的看法,还是杜勒斯怕我们怕得多一点。我们一打炮,美国人紧张得不得了。美国人很怕我们不仅要登陆金门,而且准备解放台湾。其实,我们向金门打了几万发炮弹,是火力侦察。我们不说一定要登陆金门,也不说不登陆。我们相机行事,慎之又慎,三思而行。因为登陆金门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关系重大。问题不在于那里有九万五千蒋军,这个好办,而在于美国政府的态度。美国同国民党订了共同防御条约,防御范围是否包括金门、马祖在内,没有明确规定。美国人是否把这两个包袱也背上,还得观察。打炮的主要目的不是要侦察蒋军的防御,而是侦察美国人的决心,考验美国人的决心。这次炮打金门,就是抓住美军登陆黎巴嫩,既可以声援阿拉伯人民,又可以试探美国人。看来美国人左右为难,处于东西难以兼顾的境地。
——美国的脖颈吊在我们中国人的绞索上面。台湾是个绞索,不过隔的远一点。杜勒斯现在似乎要钻进金、马绞索,这也好,那他的头就更接近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要踢他一脚就踢他一脚,他走不掉。我们主动,美国人被动,因为他被一根索子缚住了。蒋介石过去给我们捣乱,主要是从福建这个缺口来的。金、马在蒋军手里,实在讨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但是,我们现在不是马上登陆金、马,只是试试美国人,吓吓美国人。但有机会就打。机会来丁为什么不把金、马拿回来?其实,美国人心里也怕打仗,所以他公开讲话时没有说死要“共同防御”金、马,有点想脱身的味道。他们想采取脱身政策也可以,把金、马十万蒋军撤走就是。在台湾这些地方早一点解脱,对美国比较有利。他赖着不走,就让蒋军呆在那里,也无碍大局。美国人给套住就是了。
……
毛泽东曾经形象地说过:同帝国主义特别是美国那样凶恶的帝国主义作斗争,要学习水泊梁山的武松。武松喝饱酒一个人提根哨棍上景阳岗,这是一个胆量、勇气问题。老虎来了,武松先躲过它的一扑一掀一剪,让它的气性先自没了一半,再揪住它的顶花皮,于要害部位一阵猛打,这是一个策略、方法问题。帝国主义总想着中国这块肥肉,我们须学武松打虎的样子,第一不怕他敢于同他斗,第二讲策略善于同他斗。
9月8日,如果说闯进中国领海的“海伦娜”们是一头实实在在来者不善的“猛虎”的话,毛泽东本人便充任了一次现代“武松”的角色。
我常想:此日不打炮,如何?不行。我堂堂中华岂能示弱于敌自矮于人,徒长他人嚣张之气!而此日不分青红皂白乱打炮,又如何?也不行。逼迫一头尚不敢恣意妄为的“老虎”没了退路而孤注一掷也非上策。看来唯有既猛轰蒋舰而又无论何种情况下均不打美舰,方能达成预期测出敌人斤两。此役,毛泽东又一次淋漓展示了其将“胆”与“智”,“勇”与“谋”完美结合的军事才华。
最高国务会议落幕之时,激战竟日的金厦海域也已堰旗息鼓。毛泽东接过战报,欣然一笑,那一切均未超出意料的感觉尽在其中了。
代表们鱼贯而出,毛泽东不走,来到休息室,向宣传口的负责人部署他的“后续文章”,口授“宣传战”必须慎重把握的策略方法。
他说:会上所讲国际问题,代表了近期逐渐形成的一些看法、观点。但是这些观点在对外宣传中不能不分时间、地点和盘托出,要有所区别。比如,我说大战打不起来,但军事工作要有打起来的准备,宣传工作中要讲战争危险,号召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政策和战争政策,维护世界和平。又如谁怕谁多一点,我说帝国主义比我们多怕一点,但宣传上应讲我一反对战争,二不怕战争。再如我说帝国主义制造紧张局势有激发世界人民觉醒的有利的一面,但宣传上要强调反对帝国主义制造紧张局势,争取缓和紧张局势。诸如此类,我们对形势的实际分析并不完全等同于宣传口径。
又说:今天的讲话要发新闻。但只发关于“绞索”部分,其他问题只是内部交换意见,至少目前不宜公开发表。用国家主席身份讲话,不宜直接联系金、马,这不同于写社论、做文章。自然更不能写我们对金、马的方针,这是军事机密。但对即将恢复的中美会谈,要表个态,可以说寄予希望,不管将来结果如何。我们现在一手打炮,一手谈判,一武一文,有武戏也有文戏。打炮是火力侦察,今天打了三万发,大造声势。谈判是外交侦察,摸清底细。两手总比一手好,保持谈判渠道是必要的。
最后说:对不住,我要去吃饭睡觉了,各位继续辛苦,明天拜读你们的大作。
翌日,9月9日的《人民日报》于头版头条刊出通栏标题:《毛主席精辟分析国内外形势》
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