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特殊情况要及时请示报告,任何人不得贻误。”
“特别是处理美机、美舰,一定要遵守中央军委的既定作战原则,不出公海作战,不主动攻击美机、美舰,严守自卫。”
“……”
粟裕用坚强的理智抑制住欲望的诱惑,附加了诸多的限制词“不”。他着眼于炮击金门最大的特殊性: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军事较量,而是一场政治仗。
瞄准那个海岛的弓弦,正在一厘一毫地绷紧。
6
7月21日,台湾海峡暴雨滂沱。
卅载未遇的一场特大降水福祸参半。
恶劣天候使得终日在福厦空域穿梭飞巡的台湾侦察机无法出动,为大陆方面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扯起了一道天然屏障。但老天爷的慷慨排泄也把闽江、晋江、九龙江撑破了肚皮,陡然暴涨浊浪滔滔的江水像好不容易才逃出牢笼的一群野牛,咆哮而去,横冲直撞,公路、铁路在它的践踏之下到处塌方,遍体鳞伤;43座桥梁不敌重击,呻吟歪斜,断骨折筋。
十万火急开赴战区的一支支摩托化炮兵部队在各处受阻。
采访中,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那场下得人心烦躁、险些误了大事的暴雨说起。
梁树森老人说:炮击金门,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敌手不是国民党也不是美国人,而是龙王爷尿泡胀破了,落下来的一大堆麻烦和困难。
梁树森,一位牛高马大、耿直爽快的河北同乡。1958年任炮三师三十九团团长,离休前任建阳军分区司令员。冒昧问起梁老高寿,他呵呵笑道:挺好记,炮战那年37正当年。现在(1993年)把那俩阿拉伯数码倒过来就得,刚好73,不中用喽。我又问:梁老,我曾往漳州干休所写信查找过您,不知您……?他像一个不会掩饰的诚实的小学生:前后二封,通通收到。对不住,我没回信。三十多年了,现在都什么形势了,还提打炮那段干啥?不过您从北京大老远地来找我,陈芝麻烂谷子事还得说,哪段有用,您自己筛吧。
1958年7月21日那个雨下得大哟, 昏天黑地,倾锅倾缸。我一件衣服
晾在院里忘了收,警卫员以百米冲刺速度去拿,来回就那么几秒钟,浇了
个透湿,像刚从池塘里拎出来。大江小河全涨满了,浪头挟着漩涡,在眼
前那么打个晃就跑出老远,没了影子,好吓人。而且南方那雨不像咱北方,
下得越猛住得越快晴得越早,南方的雨虽说也有忽大忽小的时候,可就是
不停,就那么沥沥拉拉下了一个来月,生是把咱部队害惨了。
那天一大早,我接到紧急通知,立即到厦门去开会。原以为是布置抢
险救灾任务呢,到了厦门才知道,马上要打仗。叶飞、刘培善,张翼翔等
军区首长都到了会,打仗的目的意义简单一讲,接下来就是按照地图各自
找阵地位置。我的团归三十一军统一指挥,阵地在厦门的黄厝,打击目标
小金门,最迟24日夜必须就位。
军情似火,军令如山,我连阵地都顾不上看,下午让三十一军捣鼓个
吉普车往回赶。那时部队没有一点作战准备,汽车一多半在封存,油都抽
光了,我要不回去,家里非乱套不可。
我的团驻南安。回南安必经泉州。车到泉州,泉州大桥已被洪水冲垮,
只能坐摆渡。那个鸡巴摆渡楞不让上,让我们到下游去找船。我一下火冒
三丈,指他鼻子骂:今天你他妈让老子渡也得渡,不让老子渡也得渡,耽
误了老子打仗军法处置你!我骂的是难听一点,不讲理,但没法,一切为
了战争,胜利是最大的道理。摆渡怕了,乖乖把我渡过去。
到驻地,天色已暗,根本来不及搞什么“动员”,把上级意图扼要向
几个团营干部一交待,部队通电般立刻动起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扛
枪打仗,责无旁贷,吃喝拉撒睡后勤保障这一摊我全顾不上了,就抓车、
炮、弹三项,几小时后,全团出发。
我们团清一色的苏式122榴弹炮, 一个连4门炮7辆车,全团36门炮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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