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差一点又要说∶『哪个要你来接?我又没有答应你一起走。』只是毕竟未曾出口,而且心里觉得好笑,此人比胡雪岩还要不讲理。
『好了,好了。我要回去了。』阿珠挥挥手说。
『要不要我送?』
『不要!』阿珠又说,『你也该早点到船上去,人家在等你。正经事也要紧,不要尽转不相干的念头。』
陈世龙笑笑走了,走了几步,转脸去看,恰好阿珠也回身在望,视线一触便离,扭转身去,沿着路边很快地走了。
这一个望着苗条的背影,回想她临别之际的那两句叮咛,觉得有咀嚼不尽的余味,心里是说不出的好过。
阿珠却跟他不同,心里乱糟糟的,不辨是何滋味?却又无法静下来想一想,因为一回去就让七姑奶奶缠住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第一句话就让她不容易回答,她嘴上不大肯让人,其实说不来假话,自己算一算,到船上来回一趟,这点辰光是不够的,因而疑心七姑奶奶已发觉她根本没有去见她父亲,只是借故溜出去跟陈世龙『讲私话』。
于是象被人捉住了短处似地,她一张脸涨得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七姑奶奶等于一个女光棍,那双眼睛看阿珠这样的人,表里俱澈。恍然大悟之余,心中好笑,真正是做贼心虚。但她虽口沿遮拦,对这句后到底还有顾忌,怕阿珠脸皮薄,一个挂不住,会伤了彼此情分,因此笑笑不响。
这一笑在心思也极灵敏的阿珠,当然亦猜到了她的心理。掩饰不可,只有解释,索性把话说明了,倒也无所谓。
『老实告诉你,』她的脸色反转为平静,『我也要托陈世龙买点东西,不好当着你们的面说。』
『为啥?』
『在府上打扰了好些日子,哪怕送点不值钱的东两,也是我一点心。我如果当了你们的面说,你们一定不肯,所以我要避开你们托他。』
『原来这佯。你何必又破费。』
『是不是?』阿珠理直气壮似地说,『我就晓得你们一定会拦住我。』
『好了。我就不客气了。自己姐妹,老说客气话也没有意思。』七姑奶奶看一看桌上的自鸣钟说∶『我要到书场去了。你去不去?』
七姑奶奶喜欢听书。一部书听上了瘾,天天要听。阿珠总觉得女人抛头露面上书场,不象样子。而且有些『先生』,说到男女间事、看有『堂客』
在座,比较含蓄,有些就毫无顾忌了,绘声绘影,春情十足,七姑奶奶不在乎,阿珠却窘不可言。她『上过一回当』,颇存戒心,七姑奶奶也不便勉强,只是每天去总要问她一声。她有时去,有时不去,要看那天说的是哪一回书。
阿珠知道,她听上瘾的那部书是《玉晴蜓》,随即问道∶『今天说到哪里?』
『快要「庵堂产子」了。』
『庵堂产子』只有怀孕足月的小尼姑志贞,没有造孽缘的申贵升,听这回书不会受窘,阿珠便答应同去。
有人做伴,七姑奶奶的兴致格外好,一面涂脂抹粉,细细打扮,一面把『庵堂产子』的情节和昨天的『关子』说到什么地方,都讲了给阿珠听。
『到底是「申大爷」,还是「金大爷」?』
『应该是「申大爷」,说书先生都称「金大爷」,因为苏州申家势力大,不敢得罪他们,这部书,从前是禁的。』
『这样说来,真的有这回事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