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儿,城中还有多少士兵?”赵昉沙哑着声音,低沉问着。
这声音很低,除身旁赵真外,无第二人听到。
赵真心中一动,看了上去,只见自己叔父眸子中,正在熊熊燃烧一朵幽暗的火花,“叔父,汉军来的太快,外县郡兵无法收拢,眼下城中只有八千人。”
“八千,八千……”赵昉眼睛中的焰火越来越盛,越来越盛。当能量放光耗尽,也就黯然熄灭了。
是的,熄灭了。一切的雄心壮志,一切的远大宏图,都熄灭了。
“哎……”
八千!区区八千!这个数目开城门杀出去,都不够城外的河东骑兵塞牙缝儿的。
一闭眼,赵昉心里叹息,自己的基业,辛苦几年维系的基业,完蛋了,就要灰飞烟灭了。
“……现在士气如何?”赵昉继续问着。
“叔父,城中士卒全都人心惶惶,高门大户……就更别说了。”
赵昉喟然叹息一声,用尽了全身气力,颓然说着:“山穷水尽,走投无路,除了束手请降,还有何法?”
说着赵昉已经凄然泪下,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啊。
“叔父,您是……真的下决心迎汉军入城了?”在此情况下,赵真自是想了解叔父会做出何等决定,这都关系到自己未来存亡与否,以及赵氏一族的命运。“咱们现在又没扯旗造反,还是大齐的官军。祝彪远来北汉,总不至于立马撕破脸,强攻猛打吧?”
“容我再思量一下。若城外派特使入城,你便说我病倒于塌,拖延一时,唉,容我再思量一下……”叹息声中,赵昉转身下了城楼。赵真忙跟上去。
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郡守府的,赵昉浑浑噩噩,这一躺下在惊醒时就已经是晚上了。
房里只有一支蜡烛,赵昉没有第一时间招来下人,而是独自一人沉默了许久。
他想到了很多,最后想到了赵家和自己两个不怎么成器的儿子,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来人!”
书房外面,亲兵和近侍一直都在原地站着。
眼见夜色越来越深,就有人想着请夫人叫一叫。赵昉无痛无病的,这么一回府就一气睡下,直到现在……想想都怪吓人的。
赵昉见有人进来,平静的说着:“你立刻去召见着秦广澜见我。”
秦广澜是赵昉贴身亲随,也是赵昉的密探头子。
听了这话,亲兵立刻应着退出去。没有多少时间,秦广澜就来了:“大人,你叫我?”
赵昉语气沉重说着:“其它人出去,广澜你过来一点。”
秦广澜忙再行几步,靠近赵昉跟前,听赵昉说着:“我想要你往城外走一趟,为我探一探汉军的意思。”
秦广澜见赵昉英雄穷途的神态,心里一颤,热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着:“大人放心,小人这就缀城去。”
“唉!危难见忠臣。如果这郡内之人都如你这般……唉。这事不必再提了,事已至此,也没意义。”
“大人何必这般忧。”
“嗯?”
“小人敢问大人有夺齐王大位之志否?”
“……齐王大位?开什么玩笑。我只是想夺下慈州,待明主出世,附随羽翼。我大齐国势重生,某也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你想说些什么?不妨直接说。”
“那小人就直言了。大人割据一郡,自然是基业,可是现在这情况已经是难以独立了。大人你想想,您既非想夺取大位,那为了子孙计。只是要保着赵家的富贵,不一定非要纠结于地盘是不是?”
“哦?”赵昉立刻明白了意思,听到这里,不由深深叹息一声。
“小人在想,这天下总有一主,割据不是常事。既然现在藩镇不可保,那就投靠明主。大人,梁父不过一郡,而从龙早者。收获又岂止一郡之官?”秦广澜正要接着往下说,却见赵昉站了起来,摆了摆手,便住了口。
“说得好。可是祝彪乃汉人,非是我齐地明主啊?”
“他为唐王所遣。十万天下强兵,齐地末能挡之。如此平定齐国,削平地方。不在话下。祝彪离去,地盘不能带走,这总自是要托付于他人之手的。而那接手之人岂不就是‘明主’吗?大人降了祝彪。就是在降了那位明主,将来这齐地一十六州,总少不了大人一刺史之位吧。”
赵昉听了,不由精神一震,深觉得有道理。
“大善,你今夜也不需缀城出去。明日一早,我就出降献城,看这汉军,如何待我!”
三月。春天的气息彻底弥漫在大地。齐国行事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