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东西想有多少就有多少,算不上称之为生命。”鹤渊停顿了一下,淡金色的眸子平静地望向叶轻云:“我为什么不能回收?难道你还想自欺欺人么?”少年嘴唇嚅动,淡淡的嘲讽道:“……叶轻云,你在乎的到底是那道虚幻的分身,还是被我剔除干净的人性?”
叶轻云沉默了。
他沉沉望着鹤渊,难以释怀。所谓极致的爱孕育不安,惶恐,而从中所诞生的除了爱以外,还有最纯粹的恨。他所痛苦的一切,煎熬的日夜,都是由眼下的神明亲手造就。
如果鹤渊不需要他的爱,那就恨他吧。
如果他们之间不能维持长久的爱,那么掺杂一些恨意也没关系吧?
恨比爱更长久,也能让鹤渊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无论鹤渊深爱他,或者不爱他,他都能接受。接受他们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爱,以及那一点儿犹如陈酿的恨。
叶轻云收拢思绪,歪了歪头,深红的发尾随着清风摇摇晃晃,落进鹤渊的眼底却仿佛寒夜里的一缕摇晃的烛花,炽热而滚烫。
“师父,”叶轻云微微笑起来,一如曾经那么纯真,那么无辜:“徒儿来找您了。”
第80章无惧此夜
“哥哥,你看到我了么?我就在这里哦!”
一身黑衣如乌鸦的少年兴奋地挥了挥手,连蹦带跳,扑进了槐序的怀里。少年踮起脚,像个小疯子般伸手似乎想要抚摸哥哥的长发,却被槐序打掉了手。祂咯咯笑起来,歪着头打量着自己的哥哥,用仍然稚气的少年音问道:“哥哥,你知道么?其实我想杀你很久啦,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就成了我的眼中钉,肉中刺。”
“哥哥在这里等我么?这里临近人间的入口,风很大哦,哥哥站在这里不觉得很冷么?”
玄序眼底阴郁,似乎想起来某些不愉快的记忆:“那些人都很可恶,把哥哥的眼睛挖掉的人最讨厌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把他们都杀掉。”
“天道取走了我的双眼,使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槐序轻轻笑了起来,“那位神明不允许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何况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玄序冷笑,“哥哥总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即便如此,我也比你要强大的多!你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你的能力只能为人间带去光明,可你真觉得自己是这世界的救世主么?真以为自己如此宏伟么?”
男孩的情绪波动到难以控制,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一分为二,玄序垂下手向后退了几步,他的身后天空一片漆黑,而槐序目光清淡,身后天气晴朗,光明灿烂。他们的能力相互对立,一方黑暗,一方光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犹如翻涌的河流,相互攻击彼此试图吞噬对方,永远都没有相融的时刻。
“既然天道已经将我们一分为二,不如哥哥就此认输,等我吞噬了哥哥,世界也就恢复正常了,不是么?”
槐序站在原地,淡淡接茬道:“吞噬我并非是件难事,如果你想掠夺我的神力,位格,我所执掌的权柄对你而言也轻而易举。在我死后,我猜你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一个黑漆漆的箱子,把所有人都杀掉关在你所创造的黑箱子里,是不是?”
“真讽刺,你是天生的神,我也是,可偏偏你与我之间却截然相反。你只有神性,我却只有人性,无论是死是活到最后我都会消失。”
玄序微笑,眼底裹挟着疯狂,轻声说:“我是个什么样的神,哥哥早该一清二楚的。我恨天道,也只想破坏天道,摧毁那道永恒的规则,而天道所制定的万古不变的规则就是‘人间永存’。既然这是天道所制定的东西,我就一定会破坏它。”
“哥哥,既然这个世界诞生了我,那么我的出生就是有意义的。”
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嗤笑声,白泽居高临下,无动于衷地注视着眼底的一切。祂面朝天青城,拍了拍手,漆黑的夜骤然亮了起来。
“你所憎恨的到底是你那瞎眼的哥哥,还是那道永恒的规则?”白泽抬手,白面具随之即来,金色的铃铛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鹤渊望着叶轻云的脸,在某个瞬间,祂竟也晃了神,眼底的青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年幼的红衣少年,横穿万古长明的千万光阴,朝鹤渊张开双手跑了过来。
“你的确不想成为天道,你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引诱叶轻云入魔。只要叶轻云入魔,就能挑起我与白泽之间的争端,借刀杀人。无论最终死的是我、叶轻云,还是白泽,又或许在你眼中最好的结局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无论是谁活下去,形单影只,你想杀死谁都极为容易,更不要说白泽浑身上下的能力只有送去福祉与好运。”
白泽皱了皱眉,斜了鹤渊一眼。
鹤渊察觉到白泽投来的斜视,却无动于衷道:“当然,你最不希望活下来的就是白泽,能力上来说白泽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可祂的位格太高了,位居神明之首,对上白泽你没有丝毫的胜算。我和叶轻云联手成功杀死白泽的瞬间,那我们距离死亡的结局也就不远了。而等我们一死,你就能送你的哥哥登上王座,继承天道。”
“成为天道,就像是一道永恒的规定,即便只有人性也不会消失。只要槐序成为了天道,你的哥哥就永远都不用面对随时可能会消失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