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他们面前不再是那片金灿灿的麦田,而是突然置身于一片荒原之中,天色暗沉,四周一片静谧,远处高山巍峨,近处却只见一座村落。
暮色夕阳之下,仍听到微弱的蛙鸣与虫蝇嘶鸣。鹤渊脚步微顿,停在一口枯井旁。
村落荒凉,早已无人居留。
烛九阴停下步伐,忽然面朝鹤渊转身,村口那株粗如碗口的歪脖子树也曾枝叶茂盛,薄雾萦绕,树中仿佛有鸟啼鸣,高一声低一声,悲哀而婉转。
“那是夜莺,小仙君。夜莺每日每夜地唱歌,唱一生的歌,直到死才会唱一曲葬歌,”烛阴的眼神藏着几分悲悯,“那只夜莺快死去了,小仙君,它在唱葬歌。”
鹤渊始终沉默着。
荒原深处忽而亮起大片火光,鲜红一片遥遥望过去仿佛要将落日的夕阳染成血色,那些红色光点在不断移动,仿佛有人高举火把向前方跑去。
鹤渊瞥了身旁的神明一眼,跨越荒原,向火光成海的地方走去。烛九阴并没有跟过去,而是停留在原地,独自观望许久。
孩子洋溢稚气的瞳眸之中无悲无喜,悲凉如陌生人一般。
高举火把的人们身穿统一的雪白浪纹衣袍,袖口绣着一朵牡丹,针脚细密精致,属于官绣无疑,大梁国花即是牡丹花。
那些人来自朝廷,隶属于皇帝沈逐招养的一批除妖师,鹤渊对于他们的存在略有耳闻,就连京师中孩童口中都盛传过关于他们的歌谣。
白袍绣牡丹,正是一群拿着朝廷的俸禄,自诩降妖除魔,乃是众生的救世主。
为首的除妖师身穿雪袍,面容沧桑,身型矮小还有些驼背,他从别人递来的箭桶中取出一支沾着毒药的利箭,拉开木弓,箭尖摇摇晃晃地瞄准了前方。
他的前面有一个男孩被束缚在漆黑的木桩上,孩子的胸口早已被一只长箭贯穿,脚下的法阵冒出滚烫灼热的火焰。男孩眼中依然一片死寂,被利箭戳穿的左眼艰难阖着,右眼则是漆黑如墨。
即使男孩重伤成这副模样,却还没有死去,而是荒原之上苟延残喘,任由炽热的火舌将他逐渐吞噬。
濒死的孩子却忽然抬了头,微微睁开被戳烂的左眼,莹润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他就要死了。
死在这些人手里,被火活活烧死。
他望着鹤渊,张了张嘴,发出微不可闻的气音。
他似乎说了什么,可惜没人听得到。
这时烛九阴终于慢悠悠跟了上来,他看了一眼那个被束缚在木桩上的男孩,火光照耀着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他却一言不发,瞧不出眼底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