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循序渐进,躇步前行,最终得世人心服口服,再没有以前那么多坎坷不公。
现在她已沙场征战多年,得封镇北将军,又开府于京中,拥有足以载入史册、令世间男儿汗颜的赫赫功名。
作为一军首将,身边本应有许多亲兵侍奉,但林瑱女子之身,自然不方便那些男儿贴身待命,故而绿栀这些年以此为由给她送了不少女子做亲兵。
有像林瑱一样生来大力的,有性情凶悍的,也有京中饱读诗书七巧玲珑心的,还有不堪受虐怒而杀夫的牢狱“黑寡妇”,甚至民间起义失败的女匪……
自古女子多柔软,但千人千面,绿栀总是愿意花时间给不同寻常的她们另一种选择。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有很多女子成为了烈士,与军中许多男儿的名字一起刻在了麓山英烈殿。但也有更多困有咫尺之地的女子发现,原来这人生还有另外一种过法。
女子作坊防卫队里最英勇彪悍之人,便向来是林瑱私军的来源之地。
又因为当代“私军”是需要由首将自掏腰包供养的亲兵,不占军中名额,而且前面还有林瑱领首,所以这些女子从军并没有在营中掀起轩然大波。
林瑱是从当年的晋安郡主手中走出去的,自然是与如今的太子一脉相承,彼此之间风吹草动,远远比朝中军报来的灵通快捷。
“曼顿单于似乎觉得我们这边女子称帝后,便代表着战力会随之孱弱,”绿栀用巾帕细细擦了擦指尖,一边抬头说道:“林瑱信上说,近些日子,草原上游牧之人迁徙异常,似是匈奴打算集结军队,欲逼犯陂阳。”
“哈?”赵茯锦原本正随意的歪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十分没有形象的看着奏文,闻言直起身:“西北军力守将近来都没有变动,曼顿从哪看出来战力孱弱的?”
绿栀倒不觉得惊讶,说道:“匈奴向来信奉天狼神,认为武士英勇之力是天狼神所赐。这些年我们往外卖出去那么多狼形状的琉璃挂件,你可见有几个是以母狼原型贩卖游说的?”
“圣上皇权天授,他自然有理由怀疑我们换了位女子称帝后,国之战力也会日削月朘。”
赵茯锦啧了声,面上讥讽之色一闪而过。
过了会儿,她却又皱起眉:“匈奴若有心扰边,南方叛军必然蠢蠢欲动。”
绿栀点了点头:“南方谢、萧两家本就相传要进行联姻,以此打破这几年谢、萧、韩三姓门阀相互牵制平衡之势。若此时匈奴进犯,他们必然要冒险北上,甚至还有可能与匈奴通敌勾结,共图江山。”
赵茯锦面色微微肃整,想了想抬头问:“李方、牛世雄他们呢?”
绿栀走过来,落座一旁,一边说道:“李方如今占据娄山县,手下所获流民已近三万。牛世雄还在邵山称匪,但手下均是悍将,一直在跟三姓门阀打游击。”
“南方之乱不能停下来。”赵茯锦屈指敲在案上。
绿栀看着她,嗯了声表示认同。
赵茯锦微微沉吟,室内温暖的烛光照在她侧脸上,长睫垂落时眼眸中所带的肃杀几近消弭,声音却很清晰:“谢、萧既然有意联姻,那就让李方与韩子和联盟。牛世雄如今在南方既然占了个通天匪之称,便让他想办法断了谢、萧姻缘,无论是否可成,只要能缓些时日就行。”
绿栀的目光从她眉眼之间缓缓掠过,笑了笑,随之伸手拿起案上的纸笔一一书写。
赵茯锦对此习以为常,放慢语速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言辞将落未落之时又从背后抱住绿栀,细巧的下巴落在她消瘦的肩窝之上,目光在纸上那些秀气清丽的笔墨上流连,神色逐渐缱绻放松。
绿栀向来善内政笔书,这等通令之词自然不在话下,便是身后有人捣乱也很快挥就。
——
凤宁元年末,南方谢氏门阀果然联合匈奴大犯国境,陂阳徐家败守,主将重伤不治,陂阳失守。林瑱临危受命,擢大将军令,领西北三军在陇关之地奋力抵抗。
初始林瑱屯兵柏壁,以火药之力坚壁不战,守城一月不攻。曼顿单于长军孤入,虽有谢氏门阀相助,但也经不住粮草消耗,围困月余无果后便打算北撤,林瑱这才率大军进行反击,大败匈奴,收复失地,并生擒单于曼顿。
此战一直绵延至凤宁二年四月,林瑱之名震动塞外,其军事一道天才般的能力为世人所称赞,一时间几乎肩比历史上各宿名将。
与此同时,赵茯锦也披挂上阵,以太子之名亲赴南方镇压燕朝反贼。
这是近十年来,朝廷第一次对南方叛乱大军压阵。
君子不立危墙,赵茯锦如今作为燕朝太子,本应该立于皇城学习为君之道,可为君之备,还有一条是需要子嗣。
凤宁皇帝如今已快五十,自是不可能再给皇室生下另一个孩子。赵氏邕王一支又或杀或贬,也不在预备名单里。皇室宗人府、礼部便理所当然的把压力放在了赵茯锦身上,隔三差五联合朝堂大臣给赵茯锦选夫做媒,甚至不惜于以各种名义派送男宠、面首之辈进入东宫。
这般事,外人如何攻讦做作,赵茯锦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她母亲凤宁皇帝,也确有其意。
赵茯锦此番挂帅亲征,何尝不是为了避免与母亲对立的局面。
另一方面,她以女身立为太子,除了身份上的纯天然,也需要建立自己的威望,乱世之中,治理内政举步维艰,再没有比军威更合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