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王当了一辈子的边缘王爷,如今自己的儿子享得天命,他自然不会再容忍这能得手的权利旁落他人。赵玉仪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再没有人比他更理所当然高举“清君侧”的大旗。而就算他本心不愿意在此时起事,自然也会有无数声音推得他走到前来。
邕王看着那火光,心中思绪万瞬齐发。
太和宫!
那可是他儿子的寝宫!
“必是赵玉仪!那贱妇趁机要杀了我儿!”邕王目眦尽裂,而后他猛然扭头,夺下一名士兵手里的火把奋力往宫墙内扔去,面目几近狰狞,“给我烧……”
松树油脂浸透的火把在半空中翻卷着朝两丈高的宫墙内飞去,临到拐点处,斜刺里却突然投出一只标枪,在黑夜中犹如长了眼睛般正中火把。
“啪嗒”一声,火把无力落地。
而后是飞驰而来的马蹄声。
宫内严禁纵马,就连这些造反之人,也都是行的急军之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全部身着甲衣布鞋而来。如今这般猖狂的,除了长公主援军,再无其他。
马蹄声很快以一即百,越来越多甲械相撞的沉脆之声响起,几乎是顷刻之间,黑甲军便密密麻麻的将宽阔宫道在前后合围而上。
前军之人手持高大的盾牌,行至两丈之内便已然停下,而后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彼此持盾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第二排则是弩手和长弓,尖锐冰冷的弩箭齐齐对准前方。最后是御林军里最精锐的骑兵。
邕王之辈在前后林立的火炬包围中面白如纸。
对峙无声。
肃整归一的御林军却突然间流水般向两旁分开,从中让出一条道来,赵茯锦骑着一匹体型彪悍的大宛良马,手臂轻持缰绳,铁蹄落在宫道石板之上,慢条斯理的嗒嗒而来。
跳跃的火把光线映着她白玉一般的容颜,姝色绝艳的五官在此刻显出几分昳丽,如同宫廷画师描绘的精致眉眼却是冷的,玉墨漆黑之中带着这天下最尊贵的睥睨肃杀。
酷暑之夜,无风自寒。
八月甲子日,幼帝禅位,赵玉仪三次上书请辞。乙卯,赵玉仪登受禅台称帝,改元凤宁,大赦天下。
凤宁元年的夏天,京都之人过的格外漫长些。
多年未开的东宫中,穿湖青底染粉色花纹的宫装侍女悄声进来新换了一轮冰饮。
绿栀手边的青提冰沙并没有吃几口,杯里只余一汪玉沁般的青色果肉,浅浅浮在水面上。
宫女给她重新换的是冰镇后的杨梅果,颜色乌紫艳红,饰着青翠的绿叶装在玛瑙碗里。
绿栀素手拈了一颗,乌红的果子在苍白的指尖带出了几分妖冶,她的神色却依然安静,映着内心澄明。